”
哭過之后,人會有點呆滯。謝老板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垂頭喪氣:“答應了,也不一定就能選上,選上了也不見得會治好。”
雖然在盡一切可能地爭取,但在醫療行業混了這麼久,他懂得比一般人多,也就更清楚,自己苦苦求來的,也不過是買彩票中大獎一樣的幸運概率而已。
“我已經失去了妻子、兒子,我不能再失去女兒了……我一定是受了詛咒,才會一個一個地失去最重要的人……這些年,我見廟拜廟,遇佛拜佛,燒盡了香,做盡了好事,就是希望別再報應到我女兒身上了,要懲罰就懲罰我吧。”
夏渝州故作驚訝:“你還有個兒子啊?”
“我沒有說過嗎?”謝沼看看夏渝州,年輕帥氣,無憂無慮,滿滿的生命力令人欣羨,“如果他還活著,應該跟你差不多大。那是個很漂亮的孩子,但出生沒多久就過世了。”
“確實很漂亮。”夏渝州小聲嘟噥了一句。
“嗯?”謝老板沒聽清。
“我是說,他可別像我,沒什麼本事就知道混吃等死,得像司君那麼優秀才好,”夏渝州按亮手機屏幕,壁紙是昨天買衣服時拍的毛衣司君,十分自然地遞到謝老板面前,“你看看,多帥呀。我要是有這麼個兒子,做夢都要笑醒!”
謝老板:“……小夏啊,你要炫男朋友,倒也不用如此賣力。”
夏渝州回到公寓的時候,屋里黑漆漆的。門鎖錄了他的指紋,不必按門鈴直接進來,適應了一下屋里的昏暗,才勉強看清沙發區坐著的一團人影。
“怎麼不開燈啊?”夏渝州打開燈,穿著居家服的司君蜷著大長腿坐在地毯上,擺弄茶幾上的樂高。
“能看見。”司君低聲答了一句,繼續拼著樂高。這是一套城堡套組,色調灰暗,還有塑料玫瑰花做裝飾。他拼得十分熟練,幾乎不看拼裝說明,甚至不看積木形狀,靠手指摩挲判斷。
“吸血城堡?”夏渝州甩掉鞋子走過去,跟他蹭在一起,“你喜歡這種啊,我以為男生都喜歡機械組的。”
司君抿唇,抓了一把塑料塊在手里:“算不上喜歡。”
“嗯?”夏渝州從他手里抓走幾個,毛手毛腳地往城堡上拼,也不管對不對。
司君由著他玩,伸手圈住夏渝州的腰,把臉貼在他溫熱的后背上,輕輕蹭了蹭。
今天怎麼這麼粘人呀?夏渝州挑挑眉,沒說什麼,由著他蹭:“我去跟謝茵茵聊了會兒,挺可愛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正對著手機練習新歌,準備明年的演唱會。不過她唱歌跑調啊,這孩子,估計開完演唱會粉就掉光了。”
“嗯。”司君悶悶地應了一聲。
“他其實,還記著你呢。他說有過一個兒子,長得很漂亮,出生沒多久就過世了。他傷心了很久呢,當時連名字都想好了。”徐徐道來的聲音很是好聽,像竹筒里流出來的山泉水,清亮又柔軟,洇濕了一片生機勃勃的青草地。
“什麼?”司君不由得好奇,略略坐直了身體,“什麼名字?”
圓潤的城堡屋頂,愣是被夏渝州拼成了貧民窟朋克風,滿意地拍拍手,轉過身來戳戳司君的臉:“你不知道嗎?”
司君搖頭:“從未聽說過……叫什麼?”
“叫――”夏渝州拉長了聲音,湊到司君耳邊一字一頓認真道,“謝,寶,寶!”
司君:“……”上當了。
“哈哈哈哈哈……”夏渝州看著司君氣鼓鼓的臉,笑得直往后仰,要不是司君及時攬住他,后腦勺就要磕到茶幾上去了。
夏渝州被拽回來,還不知死活地逗他,雙手捧著司君的臉擠成小豬嘴,吧唧親了一口:“寶寶!”
被他這麼一鬧,什麼悲春傷秋都沒有了。司君也忍不住笑起來,拉開那雙爪子:“檢測了嗎?”
夏渝州從口袋里摸出一小管血,上面貼著實驗室的標簽:“我想讓你一起看看,就把血拿回來了。”
無視了實驗室那一大一小兩個科研狂人,夏渝州只想拉著司君一起見證奇跡。
“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司君把桌上的樂高推開,方便夏渝州做實驗。
“誰說的,”夏渝州取下銅鏡放桌上,把玻璃管塞到司君手里,“要是認了血脈,你得跟我一起撫養的,從現在開始就要負起責任。”
“……好吧。”就這麼被賴上了,司君語調無奈地應下,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做個鍵盤俠就這麼讓你開心嗎?”夏渝州歪頭用腦袋撞撞司君的肩膀。
“不許胡說。”司君板起臉來,叫他坐好,滴血驗親是很嚴肅的事情。
真空玻璃管中,有防凝固的藥物,存儲的血液還保持著流動性。“啪嗒”一聲,滴在光滑的黃銅鏡面上。兩人屏息凝神,盯著那血液的狀態。圓潤的血珠,在鏡面滾動片刻,逐漸坍塌,一點一點融入了冰冷的金屬中,泛起淺淺的漣漪。
沒有真正血族的血融得快,但明顯區別于普通人的血。在三分鐘內,完全融入鏡中,了無痕跡。夏渝州伸手摸了摸鏡面,光滑如新。
“融了……融了!”夏渝州指尖微顫,激動不已,舉著鏡子給司君看,“我們的猜測是對的,就是這麼驗的。我們老夏家的傳承,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