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精神波動很微弱,但就是被他捕捉到了。
心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郁白把尾巴變成腿,跌跌撞撞地上了岸。
哪怕對去山洞的路線有點印象,但到底是晚上,光線也不好,小人魚看不清。
短短一段路,沒有了護在身邊的兩只手,他摔了好幾個跟頭,兩只膝蓋也都磕破了皮。
但他卻不敢慢下來,踉踉蹌蹌的步子越邁越快。
離山洞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那股完全失控的精神力。
極端暴戾的無形力量在半空中肆虐,無差別地攻擊著所有試圖接近源頭的生物。
到了洞口,郁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暴走的精神力就是從洞里傳來的。
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其實從見到鯉魚的第一面開始,小人魚就留意到了對方不太穩定的精神海。
后來的相處中,偶爾也會看到對方因為精神波動而頭疼。
小人魚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伙伴,看到伙伴不舒服,他總會學著媽媽的樣子,把精神力融進自己的歌聲,一點一點安撫對方躁動的精神海。
這幾天鯉魚的情況明明在好轉呀……
郁白邊摸黑往洞內走邊想。
怎麼忽然就又這麼嚴重了?
“鯉魚?鯉魚?”
洞內沒有點燈,因為看不見,他只能扶著巖壁慢慢向里走。
那股肆虐的精神力像是狂躁的風暴,讓他也無法順利像平時一樣用自己的精神力大致探一下路。
“鯉……”
“撲通——”
然后他就被什麼東西結結實實地絆了一跤。
郁白其實很怕疼。
但那時候,他顧不上疼痛,在黑暗的環境里,摸索著撫上了鯉魚的臉。
鯉魚好像睡著了,任憑他怎麼搖晃都依舊閉著眼。
但如果仔細去感受,就能發現少年單薄的脊背在微微發顫。
海冰涼的手一遍一遍輕輕撫摸那緊閉的眼睛,最后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小人魚低頭,兩額相抵。
溫和如水的強大精神力就這樣傾瀉而出。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去了一秒鐘。
郁白看到了一片正在咆哮的大海。
這片海域與他平時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樣,海水不再蔚藍,而是泛著一股病態的黑色。
天上也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海浪帶著十足的怒氣前仆后繼地拍過來,兇狠而毫不留情。
而在污濁風浪的中間,延伸出一條蜿蜒的石子路,郁白現在就站在那條小石子路的一頭。
他的腳被地上的小石頭硌的有些疼。
走起路來好像更疼了。
好在這條路不是很長,沒過多久,郁白就來到了石子路的盡頭。
這邊的風浪明顯要比剛剛溫和許多,海浪也不似之前那樣渾濁。
離小路越遠的地方,海水就越發清澈。
而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白色巖石。
離那塊巖石越近,海浪就越溫和。
于是銀尾在空中無聲地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了深色的浪花中。
狂躁的海水接觸到尾巴的時候同樣會引起陣陣疼痛,不過隨著郁白前進,那種痛感越來越輕。
直到他來到巖石旁。
兩手一撐,他靈活地翻了上去。
巖石的中央,趴著一只動物。
那是一只亞成年的雄獅,骨架都還沒有完全長開,鬃毛也不是特別厚密。
它很警覺,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從小人魚的手摸上白色巖石的時候就一直盯著他。
兩相對視,雄獅嗓子里響起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
郁白有點懵。
他沒見過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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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鯉魚的精神海,按理說,出現在白色巖石上的應該就是鯉魚的主觀意識。
可是……
小人魚歪著頭,仔細看了看趴在不遠處的毛茸茸。
……鯉魚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明明長得和我差不多啊?
正想著,雄獅再次發出了一聲警告的低吼。
小人魚察覺了對方警告的意思,但卻沒有后退。
“鯉……鯉魚?”他慢慢地向看起來兇巴巴的獅子伸出手。
兇獸危險地呲了呲利齒。
但一向膽小的海似乎在這一刻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無視了對方給予的危險信號,白凈的小手一點一點接近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激烈的風浪間忽地響起了一陣輕柔而美妙的歌聲。
郁白閉上眼,唱著古老的歌謠,而后摸上了雄獅的額頭。
想象中的撕咬并沒有到來。
但他不敢睜眼。
兩相接觸,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平靜的精神力仿佛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在被拉扯著往前走。
他不敢睜眼,又不敢放手,只好微微提高了唱歌的
音量。
空靈的曲調可以讓旋渦慢下來。
是不是只要他繼續唱下去,鯉魚就會好起來?
而小家伙沒看到的是,柔和的白光隨著他的歌聲聚在他的指尖,而后緩緩地融入雄獅的額頭。
就這樣,一點一點淡化了兇獸眼里的敵意。
天籟的歌聲帶著飽滿的生命力,一點一點平息了洶涌的浪潮。
躁動的精神力得到了溫柔的撫慰,被指引著逐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