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小海無聲地哭了,一滴滴眼淚化作晶瑩飽滿的珍珠,灑在了濕潤的沙灘上。
夢外的小人魚眉頭緊鎖,本能地往身邊人懷里湊了湊。
……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道清瘦的身影逆著光,自海浪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他越過沙子上散落的珍珠,徑直來到小海的身邊,彎腰把對方扶起來。
“怎麼哭了?”
少年的聲音清朗而好聽,讓人不自覺安下心來。
哭紅了眼的郁白抬頭,卻因為光線的緣故,只能看到對方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對方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事了……”落在他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地安撫著,一點一點驅散所有的不安,“不用怕,我就在這里陪著你……”
“……我會一直陪著你。”
接下來的時間里,少年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從捕捉海螺到生火烤魚,從編織雨衣到制作魚叉。
就這樣,少年在海邊陪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小人魚產生了一種他們永遠不會分開的錯覺。
某一天晚上,少年神神秘秘地把他叫到山洞里,說要給他看個東西。
他跟了過去,發現少年用閃閃發光的貝殼和珍珠穿成了一條項鏈。
“喜歡嗎?”
背著篝火的光,少年的身影好像長大了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小人魚當然喜歡。
他最喜歡這些會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兒,更別說,這還是他最喜歡的人類送給他的禮物。
于是在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換下的鱗片送給了對方。
——逆鱗只能送給你的阿曼圖,知道嗎?
恍惚間,媽媽的聲音再次響起。
——媽媽,阿曼圖是什麼?
——就是你最愛,并且最愛你的人。
那時候的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阿曼圖。
誰知,在少年接過鱗片的那一刻,清瘦的背影忽然扭曲了起來。
在小人魚驚恐的視線里,少年上前一步,一直藏在陰影里的面容清晰的浮現。
那哪里是什麼少年,分明是有一雙渾濁綠瞳的老者!
而那對像蛇一般的眼睛仿佛淬了毒一樣死死地盯著他,冰冷黏膩的手攥住他的脖子,而以前溫柔的聲音此時沙啞得不成樣子,語氣不帶任何感情:
“把他切開——”
“……!”
郁白猛地睜開眼睛。
未拉緊的窗簾靜靜地透著一絲月光,昭示著現在時間還早。
而被窩里暖烘烘的溫度,更是在提醒他,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個夢。
然而即便如此,那樣真實的窒息感還是讓郁白推開摟著自己的手,忙不迭地坐了起來。
“呼……呼……”
他努力調整著呼吸,卻還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啪——”
床頭的燈被按亮。
傅臨淵跟著坐了起來,大手撫上他的脊背:“……怎麼了?”
暖黃的光隨著他的問話溢滿了整個房間,驅趕了黑暗。
急促的呼吸隨著安撫的動作一點一點平穩下來。
揉揉眼睛,郁白低著頭,扎進傅臨淵懷里,聲音有點悶:“……做噩夢了。”
傅臨淵哦了一聲,收緊臂彎,卻沒有問對方夢的內容,而是問道:“那要不要喝點溫水?”
他比誰都更清楚,夢魘會讓人失去分享的欲望。
聞言,郁白搖搖頭,手指攥緊了傅臨淵身上的睡衣:“不要。”
男人嗯了一聲,也沒再多問,只是手上依舊不緊不慢地幫對方順著氣。
他沒有說話,郁白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怕,我在。
感受著身前熟悉的溫度,小人魚又用力在對方胸前蹭了蹭,才抬頭:“傅臨淵?”
“怎麼了?”
“你會……”
然后他猶豫了。
男人只是很有耐心地又“嗯?”了一聲。
睫羽輕顫,郁白想了想,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男人似乎笑了一聲,笑聲帶著胸腔的震顫輕輕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會。”
他感受到對方輕輕親了親他的額頭。
“我會一直陪著你。”
“睡吧。”
097
杜克總覺得今天辦公室的氣氛有些不一樣。
就像是持續多日的陰霾終于消散, 軍部大樓難得迎來了一絲好天氣。
可是……
他揉著有些酸痛的脖子,從堆成小山的文件里抬頭,瞟了一眼窗外烏云密布的天空。
好像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報告!”
敲門聲將杜克短暫走神的思緒拉了回來。
“進——”
進來的士兵手里依舊托著一大箱密封的資料:“副官, 這是最后一組了。”
杜克嗯了一聲, 嘆了口氣, 示意對方桌上唯一剩下的那一小塊空位:“放那兒吧。”
這是最后一組沒有被錄入資料庫的加密報告。
如果這里也沒有沈近善的資料……
再次嘆了口氣, 杜克在資料箱的智能鎖上輸入了長長的一串密碼。
其實他是有些疑惑的,按理說,就算沈之初現在叛逃了, 軍部的系統里也還是保留了沈之初當初入伍的資料。
但在同一個系統里,卻完全找不到他哥哥沈近善的任何資料。
杜克越找越覺得奇怪。
他家的關系以前和沈家很好,沈近善之前也沒少立軍功, 光是勛章就拿到過兩三塊,年少時他還和沈之初拿著那些勛章玩過呢,怎麼系統里就查無此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