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郁白又打了個哈欠。

　　困意來的又兇又急，從門口到餐桌明明沒有多遠，小人魚卻幾乎立刻困得睜不開眼睛了。

　　他兩只腳像是灌了鉛，步子變得異常緩慢；緊接著，洶涌的疲憊感使他下意識扶住了身旁能抓到的支撐。

　　好困……

　　思緒因為困頓而變得格外遲緩，眼皮也不受控制地越垂越低。

　　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他只記得自己扶著的玻璃門正緩緩向一側移開。

　　仿佛有著某種指引，困倦的小人魚一頭扎進了水池里。

　　——

　　細小的氣泡隨著他的不斷下沉而緩緩上升，衣服在被水徹底浸透后貼上了那略顯清瘦的腰身，將漂亮的線條勾勒得越發鮮明。

　　隨著水波的流動，陽光在池子里留下了光怪陸離的痕跡。

　　隨著身體的不斷下落，小人魚恍惚間似乎跌入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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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昏暗的環境里忽地亮起一團暖暖的光。

　　那道女聲像是帶著某種魔力一般，讓困頓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清明。

　　“寶貝？”

　　清潤的聲線帶著無邊的溫柔，郁白緩緩睜開眼睛。

　　驚喜與不敢置信糅雜在一處，讓他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光團，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媽媽？”

　　郁白的唇顫了顫，聲音都因為翻涌的情緒而有些變調：“媽媽？”

　　“噓——”溫柔的聲音似乎離他又近了些，“媽媽的寶貝長大了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說著，對方一頓，語氣里帶了點無法掩飾的心疼：“……怎麼還哭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聞言，郁白下意識想眨眼，卻發現無論如何用力，眼皮卻還是紋絲不動。

　　可還不等他想明白這究竟是在麼回事，那團光暈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柔和的光線漸漸描摹出一頭如瀑的銀發，和一副驚為天人的五官。

　　看清眼前人后，郁白激動的情緒抵達了巔峰。

　　“媽媽！”

　　他幾乎瞬間就想掙扎著去擁抱眼前的女人，卻忽地發現周圍的水似乎凝固成了一堵看不見的墻，牢牢阻礙了他所有的動作。

　　“寶貝——”留意到了他的掙扎，女人一步上前，柔軟的掌心附上了他的臉頰，“媽媽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媽媽需要你先冷靜下來，好嗎？”

　　臉頰上的觸感是那樣鮮明，又那樣虛幻，仿佛這一切只是一場縹緲的夢，眼前的人在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可與此同時，又有一股無形而溫和的力量自女人周身散出，緩緩將小人魚包裹了起來，一點一點撫平了所有的慌張與不安。

　　郁白原本因激動而急促的呼吸逐漸變緩，情緒也奇跡般地隨著母親輕撫的動作而平復了下來。

　　母親渾厚而溫和的精神力與遙遠兒時記憶里一樣，總能快速讓他平靜下來。

　　眼睫輕顫，小人魚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媽媽，這里是……？”

　　母親又愛憐地摸了摸郁白的臉，同樣美麗的藍眼睛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這里是所有人魚精神海完全成熟后會進入的第一個地方。”

　　“完全成熟？”

　　母親點點頭：“在你進入這里的那一刻，代表著你的精神海已經完全成熟了。”

　　聞言，郁白安靜了兩秒，然后眼神倏地黯了些：“所以說……”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還是藏不住聲線里的顫抖：“所以說，媽媽其實……并不在這里？”

　　母親眼里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她點了點小人魚的鼻尖：“我的寶貝很聰明。”

　　“我確實不在這里，你現在看到的，只是我在這里留下的一部分精神力。”

　　說著，母親稍稍揮了揮手，兩人附近就浮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窗口。

　　窗口內的景象郁白再熟悉不過——是傅臨淵在元帥府給他修的深水池，水底還擺著不少裝飾物，因為他有點怕黑，池壁上后來還被內嵌了防水燈條。

　　而他自己……準確地來說，是他的身體，此時正安靜地臥在池底，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郁白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問：“那我還能回去嗎？”

　　母親失笑：“當然，每一條人魚一生只會來這里一次，徹底接受先輩的傳承后，你的意識自然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了。”

　　“你可以把這里……想象成你精神海延伸的一部分，你現在看到的我和你自己都是精神力呈現的形態，試著用催動精神力的方式動動手呢？”

　　聽了母親的話，郁白凝神嘗試了一下想，很快掌握了這其中的竅門。

　　活動了一下手腕，小人魚又沉默了幾秒。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很輕：“那麼媽媽……為什麼會在這里呢？”

　　如果在精神海成熟后意識會進入這個地方，那為什麼媽媽還在這里呢？

　　難道媽媽……

　　郁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小人魚對于父母的記憶其實已經模糊到不能再模糊了。

　　長達三年的實驗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更別提年少時獨居深海的那段日子，源源不斷的污染更是在無時無刻蠶食著他的記憶。

　　他只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某一天，爸爸媽媽讓他在岸邊等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