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頭發就消失了。
盛放溶液的器皿有點像是以前天天在實驗室里看到的那些瓶瓶罐罐。
郁白對那些東西有點抵觸,所以觀察了一會兒后就失去了興趣,轉而開始觀察美容室的四周。
然后一眼相中了擺在門口小臺子上的一盆植物。
準確地來說,是相中了上面掛著的一個裝飾小鈴鐺。
亮晶晶的,想要。
…
只是剪頭發而已,不一會兒,造型師就關閉了美容儀,示意兩位客人服務已經結束。
然后他特意把鏡子放到了郁白面前:“請問您對這個發型還滿……”
意字還沒出口,就見少年對鏡子完全似乎沒有興趣,徑直走向了門口。
于是造型師又下意識看向傅臨淵。
哪料后者也沒有回答的意思,跟在少年身后起身,似乎就準備這樣離開。
被留在原地的造型師:……啊這。
不過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走到門口的傅臨淵忽然停下腳步,側頭:“鈴鐺的錢晚點會打給你們。”
造型師:“……啊?”
什麼鈴鐺?
只不過不等他再追問,元帥已經跟著少年的腳步離開了。
…
把鈴鐺系在紙鶴的脖子上,輕輕一晃,亮晶晶的小圓球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郁白看著小紙鶴,有點走神。
他想起來上輩子第一次見到的傅臨淵了。
那時候他被關進了新的房間,腰后被植入了倒刺,已經無法自由游動,平時只能側著臥在水箱里。
實驗室里二十四小時都亮著冷冰冰的白熾燈。
這里三面都是墻,剩下的一面是水箱,而唯有水
箱最頂部,才有一個長寬都不過巴掌大的小窗口。
每天傍晚,自由的光線會短暫地從那個小口在水箱里稍作停留。
在光線經過的第七次,在其他穿著白大褂的人類都離開這個房間后,有一個白大褂進入了這里。
一開始,來人好像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水箱。
憑借著貼在水箱底部的耳朵,郁白可以聽出來對方繞著外面的桌子走了一圈,在某處停了半分鐘,然后才緩步走向自己。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自由的光線投射時進來。
小人魚難得感受到了一絲好奇,于是用兩只手撐起上半身,向外看去。
隔著無色的水和干凈的玻璃,小人魚直直地撞上了傅臨淵的視線。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與深空的顏色如此接近的眼睛。
他有點想不起來他們對視了多久。
可以肯定的是,郁白很快對玻璃外的人類失去了興趣。
反正應該和切開他的那些差不多。
但他的時間很寶貴,自由的光不會停留太久,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水箱里的小人魚又趴回了水箱底部。
細瘦的指尖留戀地戳著地上那一小塊光斑,像是想要留下什麼。
沒一會兒,夕陽就再次消失,昭示著又一天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觀察光斑的活動被打斷,還是剛剛支起身子時動作還是大了點,在只剩下冰冷白光的水箱里,郁白只覺得脊柱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疼痛越來越鮮明。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呢?
郁白想。
疼痛愈發劇烈,一小滴透明的淚自他的眼角沁出,無聲無息地融在了周圍的水里。
真的好疼啊……
也就是在這時,一道陰影擋住了郁白的視線。
抬眼,剛剛那個人來到了水箱跟前。
隔著玻璃和水,對方微沉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
但郁白依舊清晰地記得每一個字的發音。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022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當時的郁白其實完全沒聽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但隨著水箱外的人類離他越來越近,小人魚敏銳地感知到了一股精神力。
那股精神力極為狂躁,仿佛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
如此兇戾的力量,讓郁白自己的精神力都忍不住跟著躁動起來。
這種感覺隨著對方的接近而變得越來越明顯。
察覺到危險,小人魚的耳鰭本能地支起。
然后他一愣。
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的精神海。
漆黑的浪花張牙舞爪地掀起狂風巨浪,兇狠暴戾的力量肆虐妄為,像是想要把整個空間撕碎一樣。
水箱前的這個人類應該正在經歷自己無法想象的折磨。
可偏偏當郁白再次看向對方的眼睛是,烏黑的瞳仁里依舊一片平靜,絲毫看不出來任何痛苦。
像是無法感知自己瀕臨崩潰的精神海,又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煎熬。
這也讓郁白意識到,這個白大褂和其他的白大褂好像不一樣。
其他的白大褂如果精神海稍微有一點波動,就會急急忙忙去找一種瓶裝液體來喝。
再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在這個地方見到這個人類。
而且對方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樣。
那雙黑色的眼睛里沒有他習以為常的狂熱,沒有任何他可以分辨出來的目的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郁白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試探性地朝對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