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徒然增加的強烈壓迫感下,小人魚的耳鰭本能地動了動。
這一動,戴在他耳朵上的易容器就這麼掉了下來,在地面上咕嚕嚕轉了幾圈。
與此同時,柔軟順滑銀色長發傾瀉而下。
玻璃的反光中,坐著的少年皮膚冷白,五官線條極為流暢,容貌精致到了驚人的地步。
和眼睛顏色一樣的耳鰭尖尖稍稍透過頭發支著,使他看起來更像是誤入凡塵的漂亮精靈。
但那對黑色的眼睛面對這樣非人的美貌卻沒有絲毫動搖,審視依舊。
雖然有點緊張,郁白卻并不害怕。
易容器的掉落也打破了包間內的沉寂,傅臨淵沉聲道:“你是今晚會被拍賣的海。”
他的語速并不快,郁白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便不是一個問題,小人魚還是點了點頭。
見眼前的海似乎真的聽懂了自己的話,傅臨淵輕輕挑了一下眉,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郁白也聽懂了這個問題。
他張了張嘴,可意外的,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嗓子里似乎塞了一團棉花,而他只有在試圖說話的時候才察覺喉嚨里隱秘的麻痹感。
這種麻痹感他很熟悉,前世他每次逃跑被抓回來,實驗室的人總會給他打一種透明的液體,在那之后,他就會生出這種麻痹感。
隨后失去知覺。
聯想到醒過來時被自己拔掉的點滴,郁白猜那大概也是類似的藥物。
只不過因為劑量不夠,所以自己的意識還清醒。
說不出話,小人魚想了想,余光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半杯水。
于是那透著粉的指尖蘸了點水,郁白低頭,歪歪扭扭地在桌面上畫了起來。
半晌,小人魚抬頭,水藍色的眼睛帶著些許藏不住的期待看向傅臨淵。
帝國元帥一頓,目光向桌面掃了掃……
然后皺起了眉。
004
第4章
桌面上的水跡干的很快。
郁白也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桌面,再次蘸了點水,重新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那雙海藍色的眼睛里滿是沒有絲毫掩飾的期待,如果傅臨淵沒看錯的話,眼前這個小海的目光里還帶著一點莫名的驕傲。
郁白確實覺得有點驕傲。
上輩子傅臨淵教他寫的前兩個字就是他自己的名字,雖然他一直沒有什麼練習的機會,但到現在還記得怎麼寫。
想到這里,郁白更有點驕傲了。
在那種熱切又期待的注視下,帝國元帥沉默了片刻,道:“……呂?”
滿心期待的郁白一愣。
這又是什麼新鮮的發音?
怎麼和他印象里的不太一樣啊?
朝傅臨淵搖了搖腦袋,小人魚擦了擦桌上的水痕,又寫了一遍。
傅臨淵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月?”
搖搖頭,郁白再次寫了一遍。
“……”眼見那雙眼睛里的失落越來越明顯,帝國元帥難得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虛:“……陌?”
郁白呆住:……啊?
這怎麼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杯子里的水快見底了。
小人魚本來驕傲仰著的腦瓜逐漸低了下去,連帶著發間露出的耳鰭也沮喪地往下垂了垂。
生動鮮明的情緒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見狀,傅臨淵視線微動。
但就在他能說什麼之前,前一秒還垂頭喪氣的小海忽地抬眼,指了指自己銀白的長發。
生怕傅臨淵還是不懂自己的意思,郁白又抓起幾股頭發,朝對方晃了晃。
銀白的發絲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白?”
對!
郁白雙眼倏地亮了,接著使勁點點頭。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點頭的動作太猛,還是一直有些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郁白只感到眼前的世界都跟著晃了晃。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淺淺的暈眩感。
主觀意識放松后,鎮定劑還是盡職盡責地發揮了藥效。
拍賣會臨近尾聲。
杜克帶著上司吩咐的東西進來時,瞧見的就是自家元帥正站在落地窗旁邊看著下方的展臺。
而剛剛在視訊里見過的陌生少年此時正閉著眼睛蜷縮在一旁的沙發上,呼吸平穩,好像睡著了。
杜克先是發現了少年耳朵上的易容器,然后眼尖地察覺了對方身上蓋的是元帥的外套。
寬大的深色外套蓋在他身上,更襯得他小身板很是單薄。
收回視線,杜克走到傅臨淵身后,行禮:“頭兒,您要的衣服我也帶來了。”
本來安排完反向追蹤的人手后杜克就打算回到拍賣現場,結果半路上收到傅臨淵的信息,讓他再準備一套干凈的衣服,碼數偏小。
動動腳趾杜克都知道這衣服是準備給誰的。
眼下的場面更是讓他忍不住好奇,問:“頭兒,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傅臨淵的視線依舊落在下方的展臺上,光從語氣里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今晚被拍賣的海。”
杜克了然地點點頭:“哦,那難怪他身上會有拍賣行的追蹤……”
……等等,什麼?!
然后杜克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震驚到結巴了一下:“海……海?”
傅臨淵嗯了一聲。
“……”杜克又瞅了瞅在沙發上睡覺的郁白,嘴巴張開又合上,開開合合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他長得還挺像人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