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銳利的目光最終看似不經意地停在了對方染著血的領子上。
后者的皮膚帶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冷白,更襯得頸后那道并不整齊的傷口猙獰可怖。
但那截白凈脖子的主人似乎完全沒感覺到任何痛楚,海藍色的眼睛只是專注地看著下方的展臺。
仿佛初入人世的單純小動物,安靜里還帶著一絲天真的好奇。
副官杜克打過來的視訊被接通時,看見的就是他們元帥正面無表情地盯著站在窗邊的少年,仿佛要把人家的背影盯出個窟窿來一樣。
如此專注,杜克看了郁白一眼,不得不輕咳一聲,才把上司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元……頭兒,已經都按照您說的處理好了。”
傅臨淵嗯了一聲,頓了頓,對郁白說:“過來。”
郁白雖然沒完全聽懂這兩個字,但他還是明白了傅臨淵語氣里的意思。
于是他乖乖往傅臨淵那邊挪了挪,最終停在了通訊器投射出的人影兩步外。
他不認識這個從桌子上冒出來的,只有上半身的人類,所下意識沒有靠太近。
被投影的杜克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郁白。
陌生少年剛剛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長相并也不是特別引人注意,頂多算是清秀,但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卻生得分外驚艷,澄澈純凈,硬是讓杜克生出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仿佛這雙眼睛應該出現在另一張讓人難以忘懷的臉上。
不過……他為什麼還清醒著啊?
自己不是離開前才給他打過鎮定劑嗎?
不等杜克細想,就聽見元帥耐心地重復了一次。
“過來。”
杜克這才注意到他們元帥手邊放著個醫藥箱。
郁白也看見了打開的醫藥箱,猶豫了片刻,又觀察了一下杜克的投影,最后還是聽話地坐到了傅臨淵面前。
而后隨著對方的示意乖乖低頭,露出那截帶傷的白凈脖頸。
兩個人的互動顯得陌生但又意外和諧,杜克看得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頭兒,你在哪里撿到的這小孩啊?”
他們現在并沒有用帝國官方的身份進入塔爾星,來到拍賣行也是有任務在身。
不過這次行動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杜克確信除了軍部的幾個高層之外并沒有泄露任何風聲。
但即使杜克完全相信元帥自己的判斷——把對方帶回來就表示應該沒有問題,但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郁白的出現有些可疑。
“他自己撞上來的。”而傅臨淵語氣平靜,且似乎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而是問了一句,“其他的安排呢?”
杜克已經習慣了頂頭上司惜字如金
的脾氣,老老實實把話題帶回了任務上:“是,所有反向追蹤已經按計劃部署完畢。”
傅臨淵嗯了一聲,沒有再問。
杜克也切斷了通話。
郁白沒聽懂杜克后面答了什麼,甚至都沒太注留意到杜克又說話了。
人魚的神經系統本來就極為發達,頸后的觸感現在更是異常分明。
對方的動作明明不重,拿著修復儀縫合傷口時卻還是引起了陣陣幾乎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
郁白雖然沒有吭聲,但那單薄的脊背還是因為疼痛而輕輕顫了顫。
然后他就感到身后的人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好像又輕了些。
傅臨淵處理傷口時顯得很熟練,又快又穩,鮮明的疼痛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轉為了被無菌貼壓住的悶痛。
但郁白并沒有因此而完全放松下來。
等傅臨淵把醫藥箱合上放好,不大的包間里就陷入了一片完全的寂靜。
兩個人此時一站一坐,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作。
而樓下的拍賣還在如火如荼的繼續,如果郁白沒記錯的話,現在臺上正在拍賣的星獸骨架代表著拍賣會已經進行了一大半。
此起彼伏的叫價聲穿過前方的落地窗時變得有些模糊,卻幾乎從開場就沒有停過。
人魚的五感也十分敏銳,透過玻璃上淺淡的反光,郁白可以清晰地看見,一根鋒利的精神觸手正停在他太陽穴旁邊。
不過和正常的白色精神觸手不一樣,他太陽穴旁邊的這根通體深灰,還時不時有尖刺似乎在試圖掙脫觸手本身的掌控。
郁白知道精神力的顏色越暗代表被污染的程度越嚴重,也知道那些尖刺代表著這股精神力其實正處于一種極度躁動的狀態,隨時會進入精神風暴。
他更知道精神力的主人此時此刻應該在經歷莫大的痛苦。
可當郁白稍稍向上看去時,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表情依然非常平靜。
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力本能抵觸這股狂躁的力量,小人魚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然后他在玻璃的反光里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那對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如重生后第一次見面一樣看著他。
帶著冰冷的審視,暗含危險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