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舉止粗魯的平民或坐或站, 但視線都聚焦在一個長長的水晶棺之上。
水晶棺周身環繞著一層霧色, 好幾條粗壯的鐵鏈從水晶棺外一直延續到棺中,為囚禁著里頭的東西傾盡全力。從外邊兒看, 看不大清里邊裝著什麼東西, 但隱隱能瞧見一些輪廓。
似乎有水紋波動的痕跡,一個纖細的人影在其中擺動, 拉拽出細碎的鎖鏈聲響。
不知為何, 狄諾科心里感覺不太對勁。
他好像猜到了是什麼,卻又不是很確定, 直到……身邊的男人開了口。
“你說是在大街上逮到的?”大胡茬的男人滿臉猥瑣,“這種成色的人魚怎麼可能會自己跑到陸地上?還沒有自傷?”
另一人補了句:“他身上帶著圣院徽章, 恐怕是圣院學徒。”
狄諾科灰色的瞳子驟然一縮,心里那不愿承認的猜測也瞬間成型。
剎那間,難以遏制的怒火在心口翻涌,灰色的眼瞳淬上了近乎陰毒的寒光。
緊接著,大胡茬男人繼續說道:“他要是圣院學徒,就不能留活口了。”
且不說其他人情緒發生了轉變,狄諾科光是聽見這句,就已經抬起了手。
巴掌那麼長的一把匕首從大胡茬男人的太陽穴處穿過,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狄諾科見匕首攻擊無效, 又想起這是幻境,就強行按耐著翻涌的怒火, 當一位不太淡定的觀眾。
男人們在殺和不殺之間選擇了前者,狄諾科便見其中一人走上前,費勁巴拉地搬開了水晶棺棺蓋,而其他男人也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變動在這一刻發生。
狄諾科眼睜睜看著搬起棺蓋的男人身體變得僵直無比。
水晶棺中,一只被鐵銹纏繞著的白皙的手緩緩抬起。
伴隨時而清脆,時而模糊的鐵鏈碰撞,金屬聲響,銀發的少年從棺中緩緩坐起。
棺中都是水,赤果的少年起身之后,便順勢掀起了一小陣細碎的水聲。
水珠墜落的聲音連綿不絕,透明的水滴在這陰暗空間里,也因魚尾的純粹光澤而變得晶瑩剔透。
美麗的人魚即便在如此昏黃的環境之下,也難以遮掩他的魅力。
濕漉漉的卷發散漫地披在肩上,像是一件寬廣的斗篷,遮住了該遮的地方,也遮住了單單對狄諾科而言,不該遮的地方。
司君碧色的瞳子清澈而明朗,狄諾科卻瞧著他神情慵懶,完全沒有階下囚的自知,也沒有身處困境的憂愁困擾。
“我問,你們就要答。”
他只是開口,如此淡然。
狄諾科仿佛也被蠱惑了一般,微微怔神。隨后,他恢復清醒,將視線投注到其他人身上,便回想起那本專注人魚古書上的內容。
愛與欲的神明結合體,天生就擁有勾起他人憐愛與各類欲|望的魅惑能力。
催眠,撩撥,催|情。
他們能輕易達成別人需要借助外力道具才能實現的一切。
小人魚還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清晰意識到這點,狄諾科的怒火就被抹平了。
于是他帶著滿眼的笑意,和小人魚拉近距離,開始仔細更加仔細地觀察起幻境中的他。
聽著司君一字一句緩慢的提問,看著他的沉默和深思,最后,見證了那把熊熊火焰的燃起過程。
糟糕。
狄諾科心想。
比起毫無底線的天真和純善,司君的殺伐果斷顯然更戳狄諾科一些。
當然,也不排除是狄諾科帶著有色濾鏡給司君開設了特定的標準。
第一個幻境結束,狄諾科自然想跟到第二個幻境去,然而他在此時卻忽然想起自己能看見司君記憶幻境的原因。
作為記憶的載體,司君本身應該也被卷進這幻境中才是。而幻境這種東西,雖然很難對誰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它還是存在一定的引導性。狄諾科不由地擔心起了小人魚。
同司君一樣,他很快破解了幻境的脫離方法,知道自己底線在何處的狄諾科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最強的攻擊手段。
于是,司君便瞧見了這麼一出精彩戲碼。
這會兒狄諾科臉色有些蒼白,還伴著兩聲時不時的咳嗽聲,狀態不是太好。
他走到司君面前,又是一聲咳嗽,但視線卻一直盯著司君瞧。
從上到下,司君后邊兒才意識到,這位是在觀察自己有沒有受傷。
確定他身上完好無損,狄諾科才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搓了一下。
“很好。”也不問別的什麼廢話,倒是笑起來,像是哄著他一樣,“沒有被嚇到,膽子大了不少。”
司君:……
耳鰭敏感關他司某人什麼事兒,他本來膽子就很大!
狄諾科有些驚喜,尤其在看見司君臉上明顯流露出憋著想翻白眼的情緒時。
可能是司君性格天生比常人要淡一些,又或是別的什麼原因,他不大會向外表露情緒。而此刻他對狄諾科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明顯意味著他對狄諾科已經放下了防備。
這種行為,在狄諾科看來,完全可以定義為無意識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