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從水面打下,周遭朦朧一片。
司君下意識拽緊兜帽, 掩蓋住自己的面貌。
絕大部分學徒都被這次意外搞得措手不及, 不識水性的在水里倉惶游動, 識水性的早已經開始往上游了。
有一些比較有良知的學徒還會游過來幫忙救人。
司君見狀,趕忙擺動尾巴往深處, 更深處游去。
銀色的大魚裙恣意開散, 像是一顆璀璨的滄海明珠,散發著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 無比奪目。
他還是被人看見了, 而且看見的人不在少數。
許多學徒面露驚恐和不解,但也有膽大的, 瞧著他準備潛入深處,便調動方向朝他追了過來。
司君稍稍一側目, 發現膽大的還不少。
他蹙緊眉,眸光微沉,一如深冬的冰川河畔。
而后,司君收回視線。
冷著臉,他只道:“夠你出來了。”
這句話散在水中,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但就在這句話結束之后,司君周圍的水流發生了異動。
看似陰暗無光的深淵,他一直在往更深處游動,而他的身后卷起一道又一道旋渦。清透的水被劇烈碰撞攪和出了無數白沫, 一個模糊的東西仿佛是從司君身體里滲透出來似的,在恐怖的旋渦中緩緩成型。
若將珍獸飼養教授說的那類人歸納成向導或哨兵, 那麼他們可以看見,并與之締結契約的珍獸,很明顯就是精神體。這類人能看到精神體的人非常稀缺,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就像現在,落水的學徒絕大多數都看不到,但也有那麼一個兩個,親眼目睹了巨獸的形成。
那是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生物,司君的精神體伙伴——一只長約十七八米的巨大虎鯨。
它身形龐大,圓滾滾的,形態憨厚,乍一眼只讓人覺得可愛。但圣學院的學生都知道一件珍獸法則,不能對任何一種從未見過的珍獸放松警惕。
對方越可愛,就可能越嗜血。
猜對了,但沒完全猜對。
司君的精神體確實脾氣不好,卻還沒到嗜血那個地步。
它脾氣暴躁,性格惡劣,特別討厭委屈自己,所以寧愿待在司君身體里,也打死不要縮小體型,出現在司君的小水池。
水潭面積大,加上主人需要它,虎鯨勉為其難沖出來斷后。
岸上得知人魚存在的人越來越多,但看不見它的人也那麼多。虎鯨在水中快速環繞幾個圈,用胖胖的魚尾巴將自己魚工制造的小漩渦甩向那些覬覦他主人的家伙。
水里霎時掀起一陣浪潮。
好些人被虎鯨甩上岸,可下水的家伙卻肉眼可見增多。
什麼精靈什麼獸人什麼人族,虎鯨仗著他們看不見自己,杵這個大腦袋就朝人撞過去!
“唰!”
將好幾波沖向司君的家伙撞出水面,虎鯨甩著胖尾巴四處尋敵。
有只精靈!
它即刻向他沖了過去,哪知對方竟然在它撞過來之前,巧妙地換了個方向,避開了它的撞擊!
虎鯨:嗨呀?
這不是跟主人玩摸摸游戲的精靈嗎?
他居然看得到自己?
有意思!
虎鯨并沒有因為精靈認識主人而產生收手的打算,反倒覺得高興,風風火火要去挑戰精靈。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今兒哥高興,你們都別想走!
司君的精神體向來暴躁,而且識時務,如果遇到危險或是兩者分開超出一定距離,它就會馬上回到自己身邊,所以司君并不太擔心對方的安危。
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潭水深處有一個流道,似乎這里通往更深的地方。
沒有退路的司君只能暫時先潛入這個地方,嘗試尋找新的通道。
他游了大約得有十五二十分鐘的樣子,終于在前方看到一絲光亮。
可司君不敢就這麼直接冒出頭。
萬一那是個什麼聚集地…
嘖。
他在洞口附近待了一小會,才頂著兜帽,慢慢探出個腦袋。
直到確認周圍沒有異樣,才終于從那個洞口游了出來。
是一條河。
河面很寬,水深也足。周邊還有七八個規模類似的洞口,水潭里的水就是從這些洞口流出,在下游稍遠的地方形成一條流動的新河。
雖說是新河,但他仍在圣學院內部。
司君依舊沒敢冒出水面去。
他一邊順著河流往下走,一邊想著接下來應該如何是好。如果這條河能直通學校外,那再好不過;如果不行,他就要想辦法先蒙混過這一關,然后悄悄溜出學校。
恐怕圣學院是不能待了。
人魚的出現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他不了解。但是別的人,不說學徒教授之類的,就單單說那些來參加慶典的家伙。
這些人知道人魚存在于圣學院,會不會也像剛開始他遇到的那幾個家伙一樣,想辦法找到他,弄死他?
盡管圣學院一直都說會竭盡全力保護學徒,但潛在的危險還是讓人難過心坎。
司君又順著河流往下游了好久好久,看到兩側河道和水深逐漸縮窄,他就大概猜到河流可能快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