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僧記仇,一個白眼、一句不敬,都會惹怒貧僧。”
百姓嘩然,他們一直以為的得道高僧竟然是殺人兇手,他們被蒙騙了如此之久!憤怒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一個雞蛋從堂外飛來,直直地砸在空念后腦勺上,空念坦然受之。
正在這時,一道憤怒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聲,響徹公堂:“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子做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老禿驢來頂罪了?!”
一直淡然從容的空念面色驟變,跌坐在地。
藍衛押著一位八尺短打的漢子入堂,另一名藍衛低聲對林鴻道:“我和藍三與他交手,本來一時分不出勝負,可街上的百姓齊齊往縣衙的方向跑,邊跑邊傳空念方丈來投案了,他便突然停止反抗,被我二人制住。”
長相和空念酷似的漢子走到堂中,傲然道:“本人游諸咸,十四戶四十二人都是我殺的,本人的豐功偉績,怎可由他人冒領,趕緊把這老禿驢帶下去。”
事情突然反轉,百姓都愣住了,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空念悲苦地道:“阿咸,你這是何苦……”
游諸咸看也不看他,只盯著堂上:“那婢女阿花也是我殺的,用的是家傳的‘一指禪’,若是不信,我可以當堂展示。”
說著,他伸出一指,輕輕點在衙役手中碗口粗的木棍上。
木棍驟然斷裂。
游諸咸道:“案情的所有細節,都可以問我。人是我殺的,案是我做的,和這禿驢沒關系。”
書吏和仵作按照縣令指示,一一地詢問。游諸咸對答如流,細節處全能對上。
滿堂沉默。
其實從那一指過后,大家心中已默認了他是兇手。
一片寂靜中,一道婦人的尖細聲音從人群外傳來:“讓開!讓我一下!”
她擠到前面,看見堂中的游諸咸,急道:“阿咸,你來這里做什麼!你為什麼說自己殺了人?”
游諸咸背對著她。
婦人走到堂中跪下,砰砰地磕了幾個頭:“官老爺,阿咸在我店里做工八年了,平時連碗都洗不好,怎麼可能會殺人?他白天洗碗,晚上喝酒,賒了二十兩銀子的賬,喝了酒就醉一晚上,哪有時間去殺人?一定是誤會,官老爺,一定是誤會啊!”
縣令神情復雜地指了指斷成兩截的木棒:“這是他用一根手指折斷的。”
婦人只搖頭,拉著游諸咸反復道:“阿咸,你跟他們說,跟他們解釋,不是你,不是你對不對?”
游諸咸沒有看她,冷淡道:“縣尊大人不主持秩序,就這樣任憑與案情無關的人士沖上公堂?”
縣令沖衙役點了點頭,兩個衙役拉著婦人離開,婦人不肯,先是懇求,見游諸咸不理她,也來了氣,大罵道:“你個龜兒子,你要是被砍了頭,欠我的二十兩銀子怎麼還?誰來還?!”罵到最后,聲音里卻帶上了哭腔。
游諸咸面無表情。
縣令一拍驚堂木:“堂下之人,你為何要謀害這十四戶人家?”
游諸咸直視縣令,憤然道:“因為他們罪有應得!”
“十八年前,這些無恥奸商和官府聯手,讓一個無辜之人家財盡失,像條狗一樣夾著尾巴遠走他鄉。憑什麼他們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憑什麼?!”
這些事情壓抑了太久,游諸咸數次情緒激動得喘不上氣,等他講完當年的事情,已過了一炷香時間。
縣令問:“你便是當年那位外商?”
游諸咸道:“是!”
縣令看向空念方丈:“既如此,方丈為何說他才是殺人兇手?”
空念方丈還沒開口,游諸咸已經嗤笑出聲:“大概是因為,這些和尚總以為自己可以拯救天下人吧!”
縣令又問了幾個問題,游諸咸一一作答,卻隱去了空念方丈讓收養的孩子在商人府上當家仆之事。
事情至此已經明了,縣令望向林鴻:“師爺如何看?”
林鴻抬手,示意他且慢。
空念方丈朗聲道:“貧僧還有……”
游諸咸不耐煩地打斷他:“人證物證齊全,縣尊大人還等什麼,請盡快宣判!”
“貧僧還有話說。”空念堅持道,“貧僧俗名游諸復,是游諸咸的親生大哥。”
百姓又是一陣嘩然。方才就覺得方丈與那殺人犯長得很像,哪知竟是親兄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都緊張地盯著公堂。
游諸咸終于轉頭,憤恨地瞪視著空念。
空念繼續道:“貧僧長阿咸十歲,阿咸出生時,家父家慈去世。貧僧雖為兄長,但長兄如父,實應擔負起養活、教導他的責任。”
“貧僧幼年幕道,在阿咸五歲時,貧僧跟隨一鶴發童顏的道人西去,將年僅五歲的幼弟留在一貧如洗的家中。家中只有一兩糙米,兩個銅板,貧僧甚至沒有派人告訴幼弟一聲。”
游諸咸目光冰冷,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貧僧悔恨數十年,日夜難寐,為求得幼弟的原諒,主動提出參與他的復仇計劃。貧僧將領養的十四位孩子送入各商賈府上當家仆,他們都是好孩子,對貧僧言聽計從,有他們做內應,幼弟方能來去無痕,痛下殺手。
”
“此案中,人雖非貧僧所殺,貧僧卻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請縣尊大人將我兄弟二人一罪同判。”
空念方丈鄭重地三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