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鴻抱他坐在副駕上,搖低座椅,將外套搭在他身上,柔聲道:“瀟兒?還清醒麼?”
燕云瀟臉頰泛紅,哼哼唧唧地說了句什麼。
林鴻湊過去,聽見他說的是:“栗子樹……”
林鴻一怔。
京城庭院中的栗子樹已長成大樹,結出新鮮甜美的栗子。過去每日清晨,他都會摘下新鮮栗子,給皇帝做栗子糕吃。
來到這里,已經半年了。
燕云瀟長長的眼睫耷拉著,有些孤寂和脆弱。
林鴻輕輕含住他泛著酒香的唇瓣,燕云瀟睜開眼,眼中的失落沒來得及掩去。
“云瀟……”林鴻單手捧住他的臉,憐惜地替他理了理頭發,輕聲道,“寶貝,是不是想家了?”
燕云瀟靠著座椅,眼眸低垂,淡淡地道:“我從沒想過回不去,可是最近,卻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們當然能回去。”林鴻輕言細語地說著,握住他的手細細摩挲,“我看了史書,關于我們的那段歷史仍是完好的。廣裕十九年后,你還會做很多事,我也一直在你身邊……不要擔心。”
燕云瀟靜靜地望著他,嘴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林鴻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都化了,笑著安慰道:“你想想,若我們真的回不去,歷史上的我們便會消失,史書的內容便會改變。”
燕云瀟說:“你看了史書?你知道了些什麼事情?”
林鴻一笑,溫柔地執起他的手,輕吻手背:“史書上說,你終身未娶。我們君臣相得,同日而逝。”
燕云瀟卻不信:“雖然我現在不想娶,但不代表以后不會。”
林鴻伸手按在燕云瀟胸口處,笑得寵溺又得意:“瀟兒,你的嘴有多硬,這里就有多軟,我知道的。
”
燕云瀟冷哼了一聲,拂開他的手:“做好該做之事,是非對錯自有朕來品評,休要得意忘形。”
林鴻湊上去吻他的脖頸,黑暗的車內喘息漸盛。
兩個月后,皇宮建成了。
地塊不大,林鴻圖紙中便只畫了寢宮、暖閣、金鑾殿、御花園和暗道、小屋。如今,這些全部建好了。
林鴻帶著燕云瀟前去。
天色已暗,看到熟悉的宮殿,燕云瀟以為自己做夢了。
他快步走過去,手指一寸寸地撫過寢宮的雕花窗戶,望向那張與一千年前一般無二的龍床。
“所有都是臣按記憶布置的,皇上可滿意?”林鴻笑道。
燕云瀟倏地轉過身,深深地望著他。
一千年前,在京城庭院,他在前廳望向后院的一池荷花,聽林鴻說待冬日,便可“留得殘荷聽雨聲”。林鴻送了他一個家。
一千年后,在完全陌生的時代,林鴻又送了他一個家。
看著眼前的一切,燕云瀟眼睛潮濕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思鄉之情如跗骨之蛆,日漸加深。
這些天,他幾乎承受不住了。
“哎呀……”林鴻驚了,快步走來,焦急地捧起他的臉,“怎麼了寶貝?不開心就跟我說。”
燕云瀟不自在地別開臉,聲音有點沙啞:“出去看看。”
林鴻緊緊地拉住他的手,不時擔憂地望著他。
來到金鑾殿,熟悉的十二根蟠龍柱,熟悉的雕金龍椅,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同時想起了那一次,散朝后,與官員君臣奏對時,桌案下的齷齪。
他們在龍椅上做了,在桌案上做了。
御花園種滿了當季鮮花,魚池中魚群歡快,吐著泡泡。
今日漫天繁星,兩人在花叢草甸間又做了。
來到御花園的角落,連暗道機關都復原得惟妙惟肖。
林鴻按下機關,露出黑黢黢的暗道入口。
這麼些年來,燕云瀟已不再需要夜明珠的光芒,能夠在黑暗中入睡。可是每每來到這條暗道,他仍需要與人同行。
林鴻一笑,按下了一個開關,暗道中頓時亮如白晝,一顆顆小小的燈泡一直亮到盡頭。
“今后,你不再需要害怕黑暗。”林鴻說。
兩人在暗道中做了。
穿過暗道,一畦菜,一茅屋,一墓碑。花柳垂岸,溪水繞屋。
兩人從菜地里做到茅屋中,又從茅屋里做到庭院中。
而后回到了寢宮。
龍床上,連床褥和錦被都和一千年前一樣。
燕云瀟道:“一千年前在這里睡過,一千年后還睡在這里,真是奇事……”
兩人在龍床上折騰至夜深,又折騰到天亮。中途林鴻趁熱打鐵,又提起領結婚證一事,燕云瀟正在動情處,沒有拒絕。
很快,燕云瀟就后悔了。
從民政局領回那兩本紅色小本后,林鴻吃飯也看,睡覺也看,喝水也看,一邊看一邊嘿嘿傻笑。睡前最后一件事和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紅本本。時常看著看著,就會湊上來摟著燕云瀟親,像地主家的二傻子。
燕云瀟被他煩得不行,嫌他礙眼,趕他去菜地里種菜。
到來年春,燕云瀟一直住在這座皇宮私宅中,讀書賞花,聽琴談月,倒也不覺得日子難捱。
不過不知是為什麼,他越來越嗜睡,常常讀著書便睡了過去。林鴻憂心不已,帶他去醫院檢查,卻并非發現有什麼異常。
燕云瀟卻想起一茬:“我來這里之前,也是突然睡意昏沉,再睜眼便是在此處了,這會不會是要回去的征兆?”
林鴻覺得有道理,卻仍然憂心:“為何我沒有嗜睡的反應?若是你先回去了,那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