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云瀟吃了下去,是他喜歡的味道。
“給我講講過去的事情吧,至少讓我能應付百官,不被發現失憶。”
林鴻便耐心地講起來,將每位官員的長相和名字告訴他,又講了每位官員負責的事務、平日的習性,燕云瀟聽得很認真。
林鴻給燕云瀟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言。在他講述的故事里,小皇子快快樂樂地長大,沒有奸后掌權,沒有丞相遮天,百官皆敬重皇帝,百姓皆愛戴皇帝。
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那他便要讓他的珍珠忘卻所有磨難。
他不忍心讓那份柔軟和純白消逝。
燕云瀟受傷體虛,很快就困了,林鴻要告退,卻被拉住衣袖。
“你不留下來嗎?情人,應該是要一起睡覺的。”
林鴻手指發顫,溫聲問道:“我可以嗎?”
這張床上,發生過讓他后悔一生的事情,他不愿意再讓皇帝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重來一次,他要完全尊重他的意愿。
“為什麼不行?”燕云瀟笑道,“你方才講了那麼多,我倒是想起一個畫面。小時候闖入父皇寢宮,看見父母摟著一起睡覺——看來,就算是皇帝,也是要和情人一起睡覺的。”
“而且,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你抱著我睡應該會好些。”
林鴻立刻問道:“哪里不舒服?”同時拉過他的手腕摸著脈。
燕云瀟蹙了蹙眉,撫了撫肚子:“我有些腹痛,許是受了涼。”
“疼得厲害嗎?”林鴻緊張地握住他的手,“我讓太醫來開藥好不好?”
“才不要。”燕云瀟挑眉一笑,“你怎麼糊涂了?我方才不說,就是不想讓太醫開藥。你的手又大又燙,幫我暖暖就會好些。
”
林鴻覺得自己身在天堂。
接下來的幾天,林鴻寸步不離,白天為燕云瀟梳洗、束發、布膳,夜里陪他散步,為他講朝廷中事,按摩身體。連最小的事都親力親為,絕不假人手。
暗中,林鴻打點好了一切,吩咐百官不許提及前太后和丞相的事情,往后一切事情都聽從皇帝的吩咐。
很快,百官和宮人都發現,皇帝變得異乎尋常的親和與溫柔,臉上總是帶笑。過去皇帝也總是帶笑,可那笑是輕浮的、戲謔的、冰冷的。而現在,皇帝的笑是真誠而幸福的——那是從未受到過傷害的人才有的笑容。
失去記憶后,對朝廷諸事不熟悉,燕云瀟一開始處理奏本有些困難,林鴻便一本一本講給他聽,每樁政務都詳細地教他。很快,燕云瀟便處理得很快了。
失憶后兩人的第一次魚水交歡,在一個雷雨夜。
拉下了紗帳,帳外雷鳴滾滾,帳內溫暖如春,兩人身體火熱。
一開始,燕云瀟有些不習慣,他只要稍微表現出一點點的不適應或者猶豫,林鴻就會立刻停下,溫言征求他的意見。到他說可以繼續了,林鴻才會慢慢來。
平時在暖閣、在御花園時,林鴻會用嘴,用手。燕云瀟偶爾會覺得,林鴻在取悅他,在懇求他的原諒。
但他記不起來,也沒有主動去問。
當今國泰民安,朝廷政事運轉平順。閑暇時,燕云瀟會去民間游玩,林鴻一直陪在他身邊。
兩人遇到了許多流浪的小孩,便商議著,在朝廷新設了一個“萬福司”,接納流浪的小孩子,供他們吃住、讀書,開放領養。
小孩子們感念皇帝的恩德,每月十五結伴來宮中,和皇帝圍爐夜談,背新近讀的書,講些學堂趣事。
燕云瀟每每被逗得笑聲不斷,和小孩子們玩笑,林鴻便在旁邊溫柔地看著他笑鬧。兩人偶爾目光相觸,皆是柔情。
在年節時,燕云瀟還會和林鴻去各地游覽,去過最北的滄州,也去過最南的湖州。看過東海的珍珠,也嘗過西域的葡萄酒。
一開始,藍一想過告訴皇帝真相。可是皇帝如此的快樂和順,健康又美滿,他便保持了沉默,只隱在黑暗中,當無聲的影子。
銀燭和流螢也想過告訴皇帝真相。可是林鴻毫無保留地將權柄交回皇帝手中,再也沒有絲毫強迫之舉。而且,皇帝忘記了痛苦的童年,無憂無慮,那樣的明媚快樂。于是她們也沉默了。
就這樣,五年過去了。
一日,燕云瀟在宮中閑著無事,想到林鴻總是給他搭配一些他從未見過的衣服,便踱步到內殿的那一排木柜前,饒有興致地打開看著。
一整排墻的木柜里,都是他的衣服、鞋靴、腰帶、發帶、玉冠和配飾。
其中一個木柜里放滿了肚兜,各種厚薄,各種花色,但都是紅色。林鴻每日最愛的事情,就是給他選肚兜。燕云瀟失笑地搖了搖頭。
最邊上的木柜里,放的是不同顏色和質地的鞋履。
燕云瀟一瞥,竟看見一雙紅色的鞋,他好笑地半蹲下去,想拿出來看一看,伸手卻碰到了冷鐵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在光線昏暗的柜子里閃著光。
他皺了皺眉,拖出來一看,那竟然是兩根粗大的鐵鏈。
燕云瀟定定地望著鐵鏈,只覺似曾相識。
突然,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腦中閃回:鐵鏈、淤青、匕首、囚禁……
他按住額頭,頭痛欲裂,低低地叫出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