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瀟又退后了一小步。
“不!”林鴻目眥欲裂,哀痛的吼聲響徹崖谷。
就在這時,地面震顫。
燕云瀟微微一驚,隨即反應了過來,大地在震動。
史書里曾記載過這樣的震動,歷史上曾發生過兩次,每一次都死傷數萬。
大地的震顫越來越劇烈,燕云瀟腳下的土塊一松,他站立不穩,向下倒去!
電光火石之間,林鴻已閃身至懸崖邊,趴在地上,緊緊拽住了燕云瀟的手。
“抓緊!”
燕云瀟身體懸空,不斷有碎石從四周掉落,他一只手撐著崖壁,另一只手被林鴻用力拉著。
山搖地動。
有汗水砸下,滴在燕云瀟臉上。他抬起頭,看到林鴻滿是汗水的漲紅的臉。
見他望過來,林鴻咬著牙道:“堅持住!”
燕云瀟撞上了這樣的一束目光——焦急、擔憂、堅決,愛戀。
他微微怔了怔,隨即冷漠地勾起唇角:“看著朕死在你面前,你不是應該開心?”
林鴻全部力氣都用在拽他上,緊咬牙關沒有說話。
燕云瀟向下看了看,望不見底,但他知道下面有深潭。原本的計劃是,他跳下懸崖,引誘林鴻跟著跳下,潛伏在崖底的兩百藍衛會制服林鴻,他奪回權柄。
林鴻方才說已擬好文書,移交一切權柄。可燕云瀟一個字也不信,他要自己來,他只信自己的人。
大地的震顫越發劇烈,碎石不斷砸下。
燕云瀟又向下瞥了一眼,現在的情形與預計的相差不大,他掙脫了林鴻的手,直直地向下落去。
滿山碎石,地動山搖中,林鴻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下。
燕云瀟笑了。
他閉上眼睛。
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他感覺到自己重重地跌入水中,一塊堅硬的重物砸在他額頭上。
還沒來得及睜眼,他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天已深黑,密林中亮著一叢篝火。
燕云瀟坐起身來,有些呆呆地望著篝火,和篝火旁的人。
林鴻正在篝火旁烤衣服,見皇帝醒來,忙過來問道:“皇上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腦袋疼不疼?”
燕云瀟低低地叫了一聲,抱住額頭,他頭痛欲裂,腦中一片空白。
“小心,皇上的額頭被落石砸中……”
“皇上?”燕云瀟低低地重復,“你是在叫我?”
林鴻全身僵住,他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燕云瀟痛苦地按住額頭,“我頭好疼……”
“好了好了,別按。”林鴻拿開他的手,隔著紗布輕輕揉撫著,“等明天回宮,太醫來換了藥,就不疼了。”
“太醫……”燕云瀟順著他的話音回想,可腦子一動,就是一陣劇烈的頭痛。
林鴻輕撫著他的脊背,道:“皇上受了傷,先不要多想,會好起來的。”
在他的安撫下,燕云瀟漸漸平靜下來,隨即抬起頭來,有點警惕,又有點狐疑地望著他:“你說,我是皇帝?”
“是。”
林鴻早已意識到了不對,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燕云瀟不答反問:“我既是皇帝,又怎會在……”他環顧四周:“在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受了重傷?”
林鴻耐心地說:“皇上受奸人陷害,跌落懸崖,臣救駕不及時,請皇上恕罪。”
幾個時辰前,他隨皇帝跳下懸崖,看到深潭和藍衛后,他便明白了,這是一出甕中捉鱉的戲。
可大地震顫得厲害,無數落石從山巔滑落,藍衛已無法藏身,零零散散地逃竄。
林鴻帶著皇帝躲避落石,偶有藍衛阻攔,也不敵林鴻,紛紛退去。
在保護皇帝這件事情上,林鴻不相信任何人,他要親手把皇帝帶回宮中。
他不知道皇帝是真的失去了記憶,還是又是一出臥薪嘗膽的戲。可無論是什麼,都沒有關系。
燕云瀟依然警惕:“我是皇帝,我的侍衛和下人呢?”
林鴻道:“大地震顫,落石遍地,侍衛們都四散了。”
燕云瀟又問了幾個問題,林鴻對答如流,燕云瀟態度漸漸軟和。
他問:“那你是誰?為什麼我的身邊只有你?”
林鴻身體一顫,望入皇帝澄澈的眼睛。
經過方才的那番問答,他已有八分確定,皇帝是真的失憶了。
他本已決定,送皇帝入宮后便以死謝罪,可是一場無人能預料的天災,讓事情有了轉機。
就像是上天在幫他一樣。
林鴻握住燕云瀟的手,溫和地說:“我是皇上的……情人。”
他決定了,這是他最后一次欺騙他。說出這句話后,他將用余生照顧他、呵護他,再也不傷害他一分一毫。
——直到皇帝恢復記憶。
燕云瀟狐疑地望著他:“我是皇帝,怎會找一個男人做情人?”
“因為皇上喜歡有能力的人。”林鴻說,“白天,臣在朝廷事務上為皇上出力,夜晚,臣在寢宮中為皇上出力,伺候皇上。皇上對臣較為滿意,賞了臣情人的身份。”
燕云瀟本不相信,可是他從林鴻眼中看出了濃濃的愛戀。還有……他隱隱地感覺到,兩人之間有過很深的羈絆。
夜已深黑,冷風呼嘯。
篝火發出畢剝的聲響,林鴻拿過樹枝上的衣服摸了摸,已經干了。他把衣服遞給燕云瀟:“皇上且穿上衣服吧。”
燕云瀟接過,比劃了一下,又把衣服扔給林鴻。
林鴻不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