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尖已滑到了大腿外側,林鴻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按住扇柄:“是……”
對方明明在強詞奪理,在詭辯,林鴻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燕云瀟彈開他的手,折扇又往下滑三分,他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三個月后,若我能打過你,姑且算你教得好。若是打不過你,你便不是個合格的太傅,該去刑部領罰。你可認同?”
林鴻失笑。
他若點頭,等同是答應了再也不用武力壓迫對方。多麼聰明的小珍珠,永遠想辦法占上風,永遠不吃虧。
可他又怎能不答應。
他會答應他的一切要求。
哪怕是去摘天上的星星,去撈海底的月。
見他神色,燕云瀟滿意地收回折扇:“開始吧。”
大半個時辰后,燕云瀟氣喘吁吁地擦著汗水,在茅屋的軟榻上坐下。
林鴻氣息如常,給他倒來熱茶,笑道:“已經很不錯了,休息休息,明日再練。”
燕云瀟喘勻了氣,摸著肚子道:“餓了。想吃大閘蟹配黃酒。”
林鴻神秘一笑,讓他稍等,從茅屋外拎來一個竹筐,里面是十幾只個兒大肥美的螃蟹,揮舞著鉗子爬來爬去。
“知道你想吃,昨天夜里抓的。”
燕云瀟眼睛一亮,沖他勾了勾手指。
林鴻走到他面前半蹲著。
燕云瀟示意他靠近些,林鴻不明所以,湊了過去。
然后……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他額頭上。
林鴻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燕云瀟拍了拍他的肩膀,沖著廚房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去吧。”
林鴻全身發抖,重重地把燕云瀟摟入懷中,吻著他的脖頸。
“喂。”燕云瀟不悅地推了推他,“都給了你獎勵了,不可以再得寸進尺。
”
“寶貝……”林鴻聲音顫抖,懇求地望著他,“我太高興了,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燕云瀟想了想,勉為其難地揮了揮手,展現了人君的仁慈和大度:“行吧。”
林鴻抱著他不撒手,不斷摩挲他的脊背,燕云瀟腰都酸了,皺眉道:“我餓了。”
林鴻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手。
五花大綁的螃蟹躺在蒸屜上,肚皮上放著姜片,廚房里漸漸彌漫出香味。
等螃蟹熟的期間,林鴻把一桌二椅搬到桂花樹下,又將黃酒燙得熱熱的,準備了兩個盛酒的玉杯。
桂花開時,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
林鴻一雙手靈巧不已,用一把銀質小刀,利落地將蟹肉和蟹黃剔出,盛在琉璃小盤中。
“趁熱吃。”
燕云瀟慢悠悠地吃著肥美的蟹黃和蟹膏,不時喝一口熱燙的黃酒,滿足地喟嘆了一聲,唇邊帶笑。
秋季正是山景好時,遠處山林清朗,菌菇和漿果遍地。不時吹來一陣秋風,桂花飄落在杯盞中,黃酒便也帶上了桂香。
燕云瀟的目光落在旁邊的小小墓碑上,輕嘆道:“要是小棗在就好了,不知它愛不愛吃螃蟹。”
林鴻給他滿上黃酒,笑道:“有你的衣服陪它,它會很幸福的——好啦,別想那麼多,愛吃就多吃些。”
兩人把十幾只螃蟹和一大壺黃酒解決掉,已是日落西山。
螃蟹極為性寒,回宮后,林鴻便讓太醫開了一副驅寒散,讓燕云瀟服下。睡前又讓他泡了花椒生姜浴,喂了他一碗熱騰騰的姜糖水。睡覺時更是加了一床厚實的被子,抱得很緊。
燕云瀟嗔他小題大做,但夜里卻不自覺地縮在那個懷抱里,睡得非常香,被偷吻了都不知道。
藍六說燕云瀟之前內力深厚,受到的反噬極深,下月初恐還會遭受三日痛楚,毒性才能徹底清除。他保證說,遠不如先前那麼痛。
燕云瀟倒是無所謂,可林鴻又怎麼放心得下。正好東海上有三年一度的“海集”,交易一些稀有的珍寶或藥物,燕云瀟當年服下的秘藥,便是藍六從海集上得來的。林鴻想去看一看。
藍六本想去,可林鴻不放心燕云瀟的身體,生怕那秘藥還有什麼未盡的隱患,便讓藍六留下。
燕云瀟沒有阻攔他,只是把折扇給了他,讓他早些回來。
出城那天,林鴻握著折扇扇柄,那羊脂白玉的扇柄異常溫潤。他凝神一看,發現羊脂玉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蓮花圖案。
這與藍衛腰牌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林鴻手指一顫,他知道皇帝給他的是什麼了。
原來前廢太后翻遍皇宮都沒能找到的藍衛信物在這里,在皇帝自小攜帶的折扇扇柄上。
皇帝給了他藍衛的指揮權。
五千藍衛,個個都能以一敵十,這是一支軍隊,一支強大無比的武裝力量。
皇帝給他的是……信任。
林鴻猛然勒停駿馬,回身望向皇城的方向,久久凝視。
入秋后,朝廷就繁忙了起來。
官員們想著臘月能去冬宮避寒,個個都拼命辦公,想趕緊把事情辦完,好好地去游玩一陣。
雖然有谷源成的協助,燕云瀟仍每日在暖閣中留到夜深,接見官員。
一個月很快過去,朝廷忙而不亂,相安無事。有幾位官員見林鴻不在京,趁機彈劾他,被谷源成壓下,沒激出什麼水花。
這日入夜,燕云瀟負手立在窗前,望著遠方。
據藍六的推算,余毒發作便在今夜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