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方柜子,擺著茶具和茶葉。西北角上還種著兩桿青竹。
燕云瀟滿意地點點頭,例行每日一贊:“審美不錯。”
正想邁步,卻聽一道聲音傳來:“且慢。”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快步過來,喝道:“這個包廂是我家少東家專屬,不接待其他人。”
林鴻道:“我今晨來預訂此包廂時,掌柜并未提及,銀子已付清,如有疑問,請與掌柜商榷。”
小廝聽也不聽,蠻橫地攔在包廂門口,上下打量著林鴻,見他穿著簡樸,一臉懷疑:“這個包廂一下午要五百兩銀子呢,你給得起嗎!趕緊走吧,我家少東家馬上過來了。”
燕云瀟饒有興致地站在后面,搖著折扇,看林鴻怎麼應付。
林鴻讓小二去叫掌柜。
他也不再理蠻橫的小廝,低聲對燕云瀟道:“站累了沒有?二樓我也訂了位置,先送你去坐著可好?這邊交給我來處理。”
燕云瀟笑吟吟地道:“無礙。”
那小廝見林鴻差人去找掌柜,心知他可能真的付了錢,但少東家今天特意囑咐了他,這個包廂是看斗雞的最佳視角,讓他早早來打點,他怎能退讓。
小廝繼續叫囂:“找掌柜有什麼用?掌柜還不是聽少東家的?知道我家少東家是誰嗎?”
林鴻終于看了他一眼:“是誰?”
小廝得意洋洋:“我家少東家,可是禮部尚書家的公子,京圈斗雞第一人!”
燕朝國泰民安,天子腳下更是富貴宜居,因此娛樂盛行。斗雞斗蟲、點茶戲曲,都是無比興盛。
南邊的湖康坊,便有“斗蟲一條街”,蟲客聚集。
而這平西坊,便是“斗雞一條街”,古意茶莊常常承辦斗雞比賽,因此一座難求。
燕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多多少少都會玩一點。朝廷和百姓們并不以此為恥,更不認為這些玩樂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相反,娛樂盛行是國泰民安的體現,湖康坊里甚至有官辦的斗蟲樓。
別的不說,燕尋就是斗雞的高手。從雞的選擇、喂養到訓練,都有一班專門的人馬。也正是在滄州沒人和他斗雞,他才改養鷹。
今日,正是一季一次的“斗雞奪錦賽”。
小廝見林鴻不說話,趾高氣揚地指了指一樓正中的錦旗:“看到‘雞王’錦旗了嗎!我家公子能否蟬聯雞王,就看今天,這包廂是絕對不可能讓給你們的!”
小二帶著掌柜過來,掌柜一見到那個小廝,立刻賠笑道:“小金子,少爺今兒要過來嗎?”
名叫小金子的小廝雙手環胸,冷哼了一聲:“老賈,你也忒不長眼了!今兒可是斗雞賽,少爺的包廂你也敢讓人訂了?”
掌柜從懷里拿出銀票,遞給林鴻,連連作揖:“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改日……”
“改日也不行!”小金子打斷他,又看著林鴻,“怎麼還不走?難不成還想等我家少爺來嗎?”
林鴻淡淡一笑:“等你家老爺。”
他接過小二搬來的椅子,讓燕云瀟坐下,然后靜靜站在一旁。
燕云瀟撇了撇嘴,還以為他會怎麼解決呢,原來早讓小廝去請禮部尚書了。
小金子叉腰罵道:“今兒可是我家少爺蟬聯雞王的大喜日子,還不快……唔!”
一粒小石子彈在他喉嚨上,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林鴻冷聲道:“聒噪。”
他有許多辦法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可斗雞賽即將開始,樓下人山人海,容易造成騷動。
如今最穩妥的法子,就是讓禮部尚書過來。
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樓梯口響起:“發生了什麼?”
一位年輕公子走了過來,小金子連忙捂著喉嚨跑過去,一臉憤怒地指著林鴻。
掌柜簡單講述了剛才的事情,還算公允。
那年輕公子看了看林鴻,說:“不過是爭包廂這樣的小事,公子無故傷人,便過分了吧。”
他語氣算是和氣,但完全不提這小廝如何仗勢欺人、滿口辱罵。
燕云瀟看戲的神色淡了下去,把折扇合在手心:“夠了。”
他看向那年輕公子:“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公子愣了一下,微微避開那凌厲的視線:“在下晁微。”
燕云瀟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折扇:“晁微,你記住了,本少爺的人,只有本少爺能訓,懂了麼?”
小金子立刻憤怒地上前,咿咿呀呀地比著手勢,林鴻上前一步,點了他的穴,讓他動彈不得。
話里暗藏寒鋒,晁微下意識退后一步,卻又憤怒地挺起胸膛。他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說過!當即喝道:“這里是我晁家的地盤,容不得其他人放肆!你想要什麼?!”
燕云瀟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本少爺的下人預定了這個包廂,你的小廝卻言語粗魯,胡攪蠻纏,自視高人一等。晁尚書知道他的兒子在京城這麼神氣嗎?”
晁微心里一顫,他家本身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達官貴人,他在京圈的雞場、蟲場、茶場里又結識了不少貴人,但在他所遇的人中,從未有人像面前這人一樣,給他強烈的威壓感,讓他不自覺地想退縮。
他不知道,這是源于骨子里和血脈中的天潢貴胄氣息。
燕云瀟淡淡地道:“本少爺要你立刻向我主仆二人道歉,離開此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