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羊肥了要開宰。
而自己就是那只領頭羊。
李宣猶豫了。
這些年來地方上勢力很大,京城畢竟山高水遠,大有強龍不壓地頭蛇之勢。若自己帶頭屈服于朝廷,其余總督會怎麼看他?
林鴻道:“戶部右侍郎年歲已高,不日便要致仕。李大人有了這番功績,一個二品侍郎是綽綽有余了。”
此話一出,李宣的所有糾結便拋去海里了。
只要能留京,完成了夫人的任務,其他人怎麼想,管他什麼事?
李宣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臣但憑皇上差遣。”
林鴻微笑道:“起來吧,明日記得準時赴宴。”
李宣走之前看向屏風,猶豫道:“臣想向皇上當面謝恩。”
林鴻瞥了眼他的褲子,沉聲道:“本相會向皇上傳達,李大人快離開吧。”
李宣只好領命退下。
褚開平見他出來,立刻迎上來:“李兄,如何?怎麼這麼久?”
兩人畢竟有多年情誼,李宣有一瞬間想告訴他真相,可這想法剛出來便打住了。戶部右侍郎只有一個,留下的也能只有一個。
李宣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皇上好奇江州的景致,問得久了些。”
暖閣內,林鴻走向屏風后,含笑道:“有李宣帶頭,明日年節宴上,國庫能進帳一大筆銀錢。”
屏風后傳來皇帝悶悶的聲音:“哦。”
林鴻失笑道:“太監已經打掃干凈了,用熏香熏過,臣保證沒有味道了,皇上不必再捂著口鼻。”
燕云瀟不相信地望著他:“丞相是聞久了,習慣了那味道吧。”
話雖這麼說著,他卻放下了掩著口鼻的手帕。
他走到桌前坐下,抱怨道:“朕怎麼會知道,他竟然如此不經嚇。
”
林鴻笑道:“臣告訴過皇上,此人膽小無比,懼內之名遠傳至京城。不如此,臣也不會想到拿他來開刀。”
燕云瀟仍覺得有股味道縈繞不去,便捧起桌上的花瓶,細細嗅著薔薇:“懼內啊……”
林鴻輕咳了一聲:“懼內也沒什麼不好。”
“哦?”
林鴻滿臉嚴肅:“夫人若是美若天仙,則害怕他生氣,害怕他受傷,害怕他睡不好,此為……‘懼內’。”
燕云瀟懶懶地掃了他一眼,輕笑道:“朕覺得丞相意有所指。”
說著,他輕輕嘶了一聲,伸手捏了捏肩胛骨,抱怨道:“他害得朕捂了那麼久鼻子,肩膀都酸了。”
林鴻走過去站在他身后,替他揉捏著肩膀:“是這里嗎?”
“丞相身份尊貴,怎能做太監做的事。”燕云瀟雖這麼說著,肩膀卻很誠實地往他手心里拱了拱,“嗯,左邊……中間一點,啊……舒服……”
那低啞的聲音叫得林鴻心里一麻,情不自禁道:“皇上把臣當做太監便是了,只服侍皇上一個人的太監。”
“哦?”
燕云瀟靠在椅背上,仰起頭看他,視線從上到下,意有所指地往他身下瞟去:“那麼丞相是……太監嗎?”
光說還不夠,他手中的折扇先是落在林鴻側腰上,然后緩緩下滑,輕輕點在大腿上:“嗯?”
林鴻:“……”
這個姿勢下,皇帝的腰身彎成了一張漂亮的弓,喉結清晰地暴露在空中。
林鴻慌亂地收回為皇帝揉肩的手,沉聲道:“臣去外面看看。”
說完便同手同腳往外走去,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燕云瀟看著他的背影,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這麼經不起撩撥,還想要朕?”
第 41 章
臘月三十,一場新雪壓白了朱紅的宮墻。
雪一直下到晚上。
太監們不停地掃著雪,雪仍然歡快地飄落在地上、燈籠上、衣服上。
天漸漸黑了,宮中張燈結彩,從天南地北來京的二十三州總督步入宴席,臉上皆是喜氣洋洋之色。
酉正時分,鐘聲敲響,皇帝進殿。他今日穿著正式禮服,戴著旒冕,無比的高貴莊重。
林鴻坐在左側首位,目光在皇帝身上滯留了片刻,心口發燙。他轉開目光,卻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
谷源成坐在林鴻下首,見他頻頻望向高臺,奇怪地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但他只糾結了一會兒便拋開了,專心地吃起美食來。
歡快的絲竹聲中,燕云瀟端起酒杯,深情道:“朕時常想著能去天南地北逛一逛,看看我燕朝的大好河山,可無奈只能獨坐深宮。諸位總督大人們不辭辛勞離京,遠赴各地,為朕守著這河山,今天的第一杯酒,朕敬你們。”
總督們忙道不敢,恭敬地同皇帝喝了這杯酒。
一群太監端著精致的盤子入殿,在每位總督面前放下一盤。
燕云瀟笑道:“這是京城的一道名菜,名叫‘酥皮鴨’,諸位久不在京,想來不常能吃到。朕特意命御廚做了,諸位嘗嘗。”
大家紛紛贊道:“果然美味!”“不愧是京城名菜!”
燕云瀟道:“此菜當配‘青閬酒’,清冽香甜,更添風味。諸位桌上的青色酒壺中便是這酒,朕來敬諸位第二杯。”
兩杯酒下肚,總督們見皇帝態度可親,便不再拘謹,氣氛愈發其樂融融。
李宣坐在末位,只顧埋頭吃飯。他知道待會兒有場好戲,得趁機先吃飽。
高臺上,燕云瀟笑吟吟地又道:“朕對各地景致與民俗頗為好奇,諸位不如講來聽聽,讓朕和文武百官們也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