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瀟微微偏過頭,喝下了酒,長睫覆蓋下的眼睛黑黑沉沉。
今日在船上時,那根手指在他嘴里抹藥,揉按著人體最柔軟的口腔軟肉,一股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他過去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那一刻他又驚又怕。
他只是裝作斷袖,絕對不可能成為斷袖。
此刻溫香軟玉在懷,紅袖添香侍側,他終于心下稍安。
宴席散時大雪已落了三尺,車馬難行,燕云瀟便在營地住下。
營帳中,床上的被褥微微鼓起,小幅度地起伏著。
燕云瀟眸光一閃,眼中醉意消退,放輕腳步走過去,猛地掀開了被子。
銀鈴般的嬌笑聲響起,只著寢衣的美人風情萬千地坐起,正是宴席上的女子之一,蓮詩。
“皇上……”蓮詩挑開了燕云瀟的腰帶,聲音低而魅惑,“讓妾來,伺候皇上……”
燕云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卻又想起白日舟中,那一絲顫栗的酥麻。
他緩緩松開了手。
冷硬的床褥已經被美人的身體捂熱,衣服散落在地,被子下傳出曖昧的聲音。
然后……
一聲痛呼,蓮詩被踢下了床。
“你是男人?!”
光腿坐在地上的蓮詩嚶嚀了一聲,泫然欲泣地道:“皇上……”
燕云瀟坐起了身,警惕地拿被子裹住自己,不敢置信地又道:“你是男人?!”
蓮詩臉上依然帶著未褪的情動,道:“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區別?”
“有什麼區別?”燕云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木然地重復,“你說有什麼區別?”
蓮詩從地上站起來:“只要能讓皇上舒服,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區別?”
“別過來!”燕云瀟皺眉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抵上帳壁。
這事情太荒謬,他懷疑自己是喝多產生的幻覺。
其實這事很簡單——某位營官為了討好皇帝,想出了這招美人計。坊間向來有皇帝是斷袖的流言,但當著眾軍士的面給皇帝送男人,那也太不成體統了,所以就讓蓮詩化妝成女人。
燕云瀟撿起里衣穿上,皺眉道:“趕緊給朕離開。”
蓮詩道:“外面天寒地凍,皇上忍心讓妾出去嗎?”
他穿上了僅有的那件輕紗,凍得瑟瑟發抖,可憐地望著皇帝。
燕云瀟酒意上涌,便不耐煩地一揮手:“把燈滅了,離朕遠點,在朕醒來前走。”
蓮詩吸了吸鼻子,聽話地吹滅了燭燈。
燕云瀟裹緊被子躺下,蓮詩在旁邊輕聲啜泣,企圖勾起皇帝的憐惜之心。
“再發出聲音,你的舌頭就割下來喂狗。”燕云瀟陰惻惻地道,煩躁嘆了口氣,“過來,給朕揉揉額頭。”
他一喝酒就頭疼,今天喝得又多,困意上涌卻頭疼得睡不著。
蓮詩立刻不哭了,溫順地跪在床邊,給皇帝按揉著額角。
手指柔軟,力道也軟,明明是男人,為什麼不能硬一點?燕云瀟皺眉想著,半睡半醒。
過了一會兒,朦朧的甜香不見了,手指變得硬實有力起來,一下子就讓他舒服了不少。燕云瀟緊蹙的眉松開了,陷入了睡夢。
不知睡了多久,他醒了過來。
軍營里的床和枕頭都硬,帳中還彌漫著說不清的味道,他睡得一點也不舒服。
有力的手指依然在他額角按揉著,力道均勻。對方呼吸沉穩。
帳中一片漆黑,但不用去看,燕云瀟也知道旁邊是誰。
他翻了個身,有些疲憊地道:“對不起。
”
母妃和夫子從小就教育他要待人以禮,帝王的情緒是用來達到目標的工具,要掌控有度。將情緒發泄在他人身上,是無禮且有失身份的行徑。
白天的時候,他是太震驚,太無所適從,便將滿腔煩躁發泄在林鴻身上。
他不該如此的,即使對方喜歡他。
“皇上何出此言?”黑暗中傳來林鴻的聲音,問他,“頭疼好些了嗎?”
燕云瀟懨懨地趴在枕頭上,嗯了一聲。
他想念寢宮了,溫軟的床褥和枕頭,曬足了陽光的被子,床頭的清淡茶香,銀燭和流螢的溫聲軟語。他是一刻不想在這冷硬的床上睡了。
這根本不是床,是硬木頭。
枕頭剛才磕了一下他的下巴,特別疼。
酒沒有完全醒,所有情緒都被放大了。燕云瀟的聲音帶著淡淡委屈:“睡得不舒服。”
林鴻溫聲道:“那回宮好不好?馬車在外面等著。”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燕云瀟看著面前的人,道:“不是下了大雪麼。”
“臣已經命人把回宮路上的雪鏟干凈了。”林鴻道,“本該在宴席中途便安排的,是臣考慮得不周道,害皇上受苦了。”
燕云瀟道:“那便回宮吧。”
林鴻將溫度適宜的濃茶遞過去,燕云瀟喝了一口,腦袋清醒了些,身體卻仍然沒力氣。
“冒犯皇上了。”林鴻扶著燕云瀟起身,猶豫了一下,問道,“皇上是否介意靠在臣肩膀上?臣來為皇上穿上外袍。”
燕云瀟無力地搖了搖頭。
黑暗與深夜,還有酒,一起軟弱了他的意志,讓他沒有拒絕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肩膀上。
燕云瀟閉著眼睛,感受著對方動作輕柔地為自己穿上外袍,系上腰帶,又罩上一件厚披風,系好披風的綢帶。
中途那滾燙的手指劃過他的喉結,只一下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