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倔強的小豹子。
他拿著盒子去太后寢宮復命,太后笑著贊賞了他,給他升了半品官,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一閉眼,腦海中就浮現出那雙通紅的眼睛。
晚上回到府上,林鴻打開盒子一看,簡直啼笑皆非——他當是什麼“危害宮廷的不祥之物”?里面不過是小孩子的肚兜,頭繩,還有一塊手工編織的卍形護身符罷了。
這可能是小皇帝用來懷念母妃的唯一念想,卻被他殘忍地拿走了。
他好像在欺負小孩子。
林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父親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您在天有靈,保佑孩兒實現兩個愿望。第一個愿望,為您報仇,讓您安眠于九泉之下。”
“第二個愿望——”
“收攏朝權,還政于皇上,無論要花多長時間,我都在所不辭。”
他頓了頓,道:“今天我迫于無奈,欺負了一個小孩子,我在此發誓,保護他今后不受任何人欺負。”
那日朝堂殺局,他一劍刺入太后的咽喉,終于親手為父報仇,實現了第一個愿望。
而現在,林鴻把那張紙遞給皇帝,那是他為官十年積累的精髓和經驗。在此刻,他完全還政于皇帝,實現了他的第二個愿望。
那麼,他還有余生的時間,去實現關于皇帝的第三個愿望……
然而……
燕云瀟面色一冷,重重地將茶盞拍在桌上,茶水四濺,茶盞上出現了蛛網似的裂痕。
他冷冷地說:“丞相這是何意?”
林鴻一怔。
“朕不過是提拔了一位功臣,讓他去辦選人進宮這樣的小事,丞相就如此不滿,覺得朕分了你的權,就要撂挑子不干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玩辭官那一套?”
皇帝聲如寒冰,林鴻下意識跪下,視線剛好落在皇帝的黑金龍紋靴上。他清楚地知道,隔著一層薄薄的鞋靴,那漂亮的腳踝上系著一根紅繩,他親手系的。
燕云瀟怒道:“怎麼,朕連這一點小事都干涉不得?”
林鴻終于明白過來皇帝在想什麼,連忙分辯:“臣并無此意……”
可一抬頭便看見皇帝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紅繩襯得膚色白皙無比,手腕很纖瘦,他一只手就能握住……那顆珍珠閃閃發著光。
燕云瀟面無表情地一挑眉:“怎麼不說話了?”
林鴻忙壓下旖旎的心思,誠懇地道:“臣早已說過,只要君求,只要臣有——臣的一切原本就是皇上的,此時不過是歸還于皇上。臣不會撂挑子不干,自然也不會辭官。只要皇上需要臣,臣便會一直在皇上身邊,為皇上赴湯蹈火。”
他這話說得十足真誠。
燕云瀟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怒氣漸消:“起來吧。”
他自然能看出林鴻是真誠的,這番話也無一句虛言。可是……光是說有什麼用?
那年有人承諾,等練好功夫就帶他上樹。可再次見面時,那人卻搶走了他的珍寶。
所以承諾有什麼用呢?沒有實際行動,再好聽的承諾也一文不值。
他向來不是能被承諾打動的人。
燕云瀟看也沒看一眼那張紙,原封不動地還給林鴻,淡淡道:“那日丞相與朕聯手肅清朝堂,丞相是新朝的大功臣,朕重用還來不及。難道在丞相心中,朕就是那鳥盡弓藏、過河拆橋之人?”
林鴻立刻道:“皇上在臣心中,天青日白,霽月光風,玉潔冰清。
”
他頓了頓,又將紙遞了過去:“此物還請皇上收下,皇上會有大用。”
燕云瀟沒再推拒,指尖輕叩著桌面,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笑意:“相爺方才說,這上面有所有官員的七寸。那麼……相爺的七寸又是什麼?”
他眼含戲謔,林鴻啞然無語。
是你。
林鴻心中默然道。
一陣沉默后,燕云瀟擺了擺手,隨意翻看起那張紙來。
他臉上依然掛著笑意,但林鴻敏銳地感覺到,他心情不好。
皇帝永遠笑得如沐春風,但林鴻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自然能識別他笑容掩蓋下的情緒。
林鴻不知道皇帝為何心情不好,因此小心謹慎地回答著皇帝的閑話,如履薄冰,生怕有一句話說錯。過了一會兒,皇帝似乎是嫌他無趣,皺眉揮手讓他走了。
直到走出宮墻,林鴻依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便問小廝:“你可娶妻了?”
小廝驚奇道:“小人的媳婦是相爺府上的洗碗娘,相爺當初還賞了我們夫妻各二十兩銀子。”
“……”林鴻心事重重地道,“你媳婦會不會心情不好?”
小廝想了想:“很少。”
林鴻道:“如果她心情不好,你當如何?”
小廝貼心地問:“相爺在意的人,今日心情不好?”
林鴻道:“是。”
“那是為何心情不好?”
林鴻想了想:“不知。”
小廝驚奇道:“為何會不知?相爺方才不是一直與那人在一起?”
“……”林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閉嘴,回府。”
第 31 章
選納宮女太監一事開始進行,谷源成第一次接手宮中的事情,難免緊張,少不得來請教林鴻,林鴻自然悉心教他。
此事落定后,林鴻又把手邊的一些事情放給他做,發現此人雖然經驗不足,但勝在心思玲瓏,教他做了一遍的事情,第二遍總能處理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