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煙冷笑道:“丞相將我們都抓了起來,恐怕是有私心吧。”
他在煙花之地長大,心思玲瓏非常人能及,這其中的關竅他一想就通。他們這一群是皇帝的枕邊人,就算嫌疑人真在其中,也不會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把他們全抓起來。
只能是因為發令者有私心。
林鴻眸色一沉。
“屢次阻止奴和皇上親近,總在子時之前接皇上回寢宮休息,還有……奴竟不知,什麼時候為皇上穿襪穿靴、喂食葡萄也是相爺的職責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相爺在搶我們這些人的飯碗呢。”云煙道,“只是不知道……相爺的心思,皇上可知道?”
林鴻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云煙感覺到一陣后怕,喉嚨發緊地咽了咽口水。
半晌,林鴻淡淡一笑:“你說得不錯。”
“——本相確實對皇上心懷不軌。”
聽到他這麼爽快地承認,云煙吃了一驚,隨即冷冷一笑:“那這麼說來,相爺與我們這些人,也是無甚區別的了。”
林鴻道:“當然有區別,區別就是,本相可以站在皇上身邊,幫助他,照顧他。你們卻只能趴在皇上懷里撒嬌,求皇上憐惜、寵愛你們,其余的,沒有絲毫用處。”
云煙面色煞白,后退了一步,嘴硬地道:“是啊,奴至少可以趴在皇上懷里撒嬌,相爺可以嗎?相爺敢嗎?”
林鴻淡淡地道:“皇上很懶,不喜歡抱著別人,依本相看來,他應該更喜歡被人抱著。”
說完,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云煙,轉而在人群里找到彤兒的視線,冷冷地瞪了一眼,拂袖離去。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林鴻在宮門口遇到駕車的小廝,小廝把懷里的東西遞給他:“相爺,買到了。
”
那是一卷紅色的絲線,與皇帝的紅頭繩是同樣的材質。
林鴻目光一柔,卻又想起身上沾了大牢的血腥與陰寒,便讓小廝把紅線收回去。
“先回府。”
坐上馬車,云煙的話不斷在他腦中回響。
原來他這樣不善偽裝嗎?竟然被一位小倌兒看出了端倪。
一時間百感雜陳,既怕皇上知道,又不禁去想,皇上若是知道,該是什麼反應。
一路怔怔地胡思亂想著,回到相府時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只有一個念頭如此清晰:皇上利用的是他,而非其他人,他總比其他人有用得多。
沐浴完后換上干凈的衣服,林鴻拿起紅絲線,剪了一小截。
那根紅頭繩的樣式和材質,他早已熟稔于心,很快就編出一條相同的。然后他又編了第二條,在這條上,串了一顆純白的珍珠。
林鴻輕輕吻了吻那顆珍珠,收好頭繩,去廚房燉煮溫養補血的鴿子湯。
天亮后,他帶著湯來到皇帝寢宮,還沒進去,就聽到殿內傳來一陣清亮愉悅的笑聲。
他快步走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稍微愣了愣——皇帝正坐在軟榻上,御林軍統領秦煥極坐在旁邊,兩人正談笑風生。
秦煥極先看見他,立刻起身行禮:“相爺。”
燕云瀟隨即轉頭看他,笑道:“相爺來了,請坐。”
林鴻走過去,秦煥極給他斟茶,隨即又把皇帝的茶盞斟滿,端到皇帝手邊。皇帝含笑接過。
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刺眼,林鴻沉聲道:“秦統領,外面似有騷動,請去看看。”
秦煥極茫然道:“啊……有嗎?并未有下屬來報。”
林鴻道:“似乎在后宮那邊,請快去看看。
”
秦煥極遲鈍地察覺,自己似乎并不應該繼續呆在這里,撓了撓頭起身:“哦,那臣先告退了。”
燕云瀟一直笑瞇瞇地盯著他們。
等人走后,林鴻聲音一柔,問道:“皇上傷口還疼嗎?”
“疼。”燕云瀟撫了撫右臂的紗布,道,“就是因為疼得不行,朕才召秦統領進來談談心,丞相不會介意吧?”
林鴻道:“皇上何出此言?秦統領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自然能隨時傳召。”
燕云瀟伸了個懶腰,懶懶地斜靠著軟榻,問:“案子審得如何了?”
林鴻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是刑部尚書方才給他的,上面是二百余人的姓名和口供。他道:“所有嫌犯已經關押在刑部,只等皇上下令,臣便可安排鬧市行刑,以儆效尤。”
趁皇帝看口供的間隙,林鴻扶著皇帝的肩膀,在皇帝后腰處墊了個枕頭。心中暗道,皇帝明顯靠得不舒服,秦煥極怎麼連這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燕云瀟看完了口供,贊道:“丞相果然雷霆手腕,一個晚上就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他頓了頓,遲疑地說:“只是……”
林鴻問:“皇上有何顧慮?”
“二百七十八人,皆在鬧市行刑,恐百姓議論朝廷。”
林鴻肅然道:“和皇上的安全比,這些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這殘暴冷酷的名聲,臣來受著就行。”
燕云瀟感動地望著他:“沒有丞相,朕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是臣應盡之責。”林鴻道。
“另有一事需向皇上稟明。后宮侍妾們來路不正,有的是前太后安插的,有的是宮外來的。臣以為不如趁此機會,每人給些銀子,遣散了去。”
燕云瀟聞言坐直身子,皺眉道:“那些可都是朕的愛妾,又不是普通宮女太監。
朕記得有個叫云煙的,最擅琵琶和歌舞,深得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