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朕砍。”
金鑾殿里彌漫著鮮血的味道,地上的頭顱越來越多。百官震驚又畏懼地望著龍椅上的年輕帝王,不知何時,殿中所有人都已跪地俯首,再無一人站立。
原來皇帝壓根不是斗雞走狗的紈绔,他是蟄伏的豹和鷹。
滿殿血腥中,年輕的帝王高坐鑾臺,面無表情,生殺予奪,如一尊俊美的殺神。
暈倒的太后中途醒來一次,看見滿地頭顱,驚叫一聲后又暈了過去。
燕云瀟高坐龍椅,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睛卻越來越亮。本就沒有完全退燒,受情緒的刺激,現在渾身滾燙,燒得更厲害了。
昨天在寒潭水中泡了涼水,又穿著濕衣服走了遠路,寒氣入體,腹中冷痛了一夜。方才還能堪堪忍住,現在他力氣耗盡,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燕云瀟手肘撐著桌案,微微彎了腰,另一只手在肚子上按了按,額上有冷汗滾落。
桌案剛好擋住了他的動作,其他人看不到,站在最前面的林鴻卻看到了。
林鴻皺了皺眉,立刻知道他是受了涼,便去一旁的侍茶室中,用干姜和丹參泡了杯滾水端給他。
百官都肅然地跪地低頭,林鴻站在皇帝身邊,壓低聲音道:“喝了能舒服些。”
燕云瀟和他對視,挑了挑眉正要說話,卻聽太后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林鴻!連你也背叛了哀家!哀家是你的親姑母,沒有哀家,那里會有你的今天!你就是忘恩負義的狗!”
林鴻連動都沒動一下,依然端著水杯,關心地望著皇帝。
燕云瀟接過水杯,喝了口熱水,放松了挺直的腰背,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林鴻站的位置剛好能擋住百官的視線,燕云瀟便借著掌心的余溫揉了揉肚子,壓下一陣急痛。
然后,他笑瞇瞇地道:“雖然太后是個十惡不赦的奸人,但名義上總算得上是朕的嫡母。朕可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丞相覺得呢?”
林鴻淡笑道:“是。”
他轉頭對藍衛道:“借兄臺佩劍一用。”
劍鋒出鞘,林鴻執著劍,一步步走向太后。
太后終于驚慌起來,顫抖著往后退,卻被藍衛架住動彈不得。
“你……哀家是你的姑母啊……你要做什麼……”
林鴻走到她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是啊,毒殺了自己的親弟弟,你可真是侄兒的好姑母。”
太后的臉上血色盡褪,拼命搖著頭:“不、不……”
劍尖離她的喉口只有一寸。
太后雙腿亂踢,崩潰地道:“皇帝、皇帝,瀟兒啊,我錯了!是我毒害了淑妃,我不是人!求你,瀟兒!求你讓我為淑妃念佛誦經,我保證,再也不問政事……”
燕云瀟臉上帶著冰冷的笑意,無動于衷地盯著她。
“我保證,再也……”
聲音戛然而止,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道鮮紅的血在空中灑落。
皇帝素白的錦靴上,落上了一滴鮮血。
林鴻走過去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手帕,緩慢而仔細地擦著錦靴上的血跡。
然后他走到大殿中間跪下,鄭重地三叩首,沉穩的聲音回蕩在金鑾殿內:“吾皇,萬歲!”
百官反應過來,跟著三叩首,齊聲道:“吾皇萬歲!”
第二遍時還是參差不齊的,到了第三遍,金鑾殿中的聲音整齊而有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萬歲的聲音傳出金鑾殿,傳出宮墻,傳入午時的大街小巷。
不知所以的百姓們停下手中的事情,不約而同地向皇宮的方向跪下,虔誠地叩首。
“吾皇萬歲!”
第 26 章
這是燕云瀟自七歲登基為帝以來,第一次聽到響徹金殿的山呼萬歲聲。
百官虔誠地跪伏。
地上仍尸體橫陳,滿是鮮血。但豪情勝過了恐懼,呼聲一波高過一波。
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散朝后,燕云瀟回到寢宮。剛進入內殿,他身體一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皇上怎麼樣了?”
龍床邊圍著幾位太醫正在看診。這是自今上登基以來,太醫們首次進入皇帝寢宮,大伙都屏息凝神,眼睛絲毫不敢亂瞟。
聽到丞相問話,一位老太醫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回道:“回相爺,皇上是心力交瘁,兼之受寒發熱,這才突然暈厥。喝一副藥發發汗,等燒退了,再休養幾天便無礙了。”
林鴻道:“有勞。請快去煎藥吧。”
太醫領命退下。
林鴻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把皇帝的手放入被子中蓋好,又細細地掖好被角。
燕尋坐在地上,下巴搭在床沿,要哭不哭地看著床上的皇帝。他滿臉緊張,早已沒了在朝堂上時的囂張跋扈,聽到太醫說沒有大礙,才松了口氣:“皇兄不會有事吧!”
看到床上人蒼白的臉色,他眼淚嘩啦啦地就掉下來了,抱住皇帝的手臂哭腔道:“皇兄……哥,我只有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林鴻不動聲色地把他從皇帝身上扒拉開,沉聲道:“安靜,皇上需要休息。”
被那冷冷的眼神一掃,燕尋的哭腔卡在了喉嚨里。
童年的可怕記憶浮現在腦中,他忙不迭地捂住嘴,蹬蹬后退。
他敢仗著王爺的身份放鷹去啄朝中大臣,卻萬萬不敢在這位丞相面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