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尋一進殿便屏退了宮女和太監,臉上的紈绔笑容褪去,壓低聲音道:“皇兄,都準備好了。”
“按皇兄的安排,我在滄州訓練了三百死士,扮成歌姬仆從,隨我一同入京。接下來要怎麼做,大典上直接硬沖,生擒太后?”
“不。”燕云瀟面對親弟弟,沒有任何客套話,直接了當地拿出朔山布防的地圖,指著圖道,“丞相已給了我確切消息,五萬御林軍會袖手旁觀。兩萬京城守備軍已被我分散至各個關隘,藍衛可直接生擒太后。你的死士要做的,就是保護好你的安全。”
燕尋茫然地道:“啊?我的安全?誰會來殺我?”
燕云瀟耐心道:“太后被擒后,我會讓藍衛封住她全身經絡,讓她口不能言,全身不能動彈。屆時我與丞相都不在,你便是場間身份最高的人,我要你穩住局面,直到我回來。”
燕尋更茫然了:“你為什麼會不在?還有丞相萬一和御林軍勾結的話怎麼辦?他的話不能盡信啊!”
燕云瀟高深莫測地一笑:“這其實是同一個問題。”
“朕當然不能盡信丞相。”燕云瀟慢慢踱著步,聲音沉穩地道,“但他與朕有相同的目標,那就是讓太后死,所以他對御林軍發出的第一道命令,一定是袖手旁觀。”
“可萬一太后留有后手,以丞相的圓滑,一看局面不對,極有可能見風使舵,反過來圍剿朕。所以等局面一亂,朕就要把丞相拐跑,讓他來不及下第二道命令。這樣才能保證御林軍不會擅動。御林軍不動手,便沒有人能抵擋五千藍衛。”
燕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可皇兄你怎麼那麼肯定,丞相能控制御林軍?”
燕云瀟淡淡一笑:“他既然如此說,那必然是可以的。拋卻其他,丞相的能力,朕還是非常信任的。”
說著,燕云瀟在榻上坐下,燕尋坐在地上,像小狗一樣把腦袋放在皇帝的膝蓋上,問道:“皇兄,咱們這次能成功嗎?”
“多大了,還像小時候一樣撒嬌。”燕云瀟失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沉吟片刻后道,“想那麼多做什麼,定下了計劃,那便只顧向前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
“剛才太后把我叫去,把我當三歲小孩哄騙,她當我是一串糖葫蘆就能騙走的傻子。”燕尋用下巴蹭了蹭皇帝的膝蓋,悶聲道,“可是我記得啊,母妃死得那麼慘,七竅流血,分明是中毒之狀,太醫院卻硬說她是不注重養生,身體虛弱造成的血崩……”
“我那時候五歲,皇兄你也才七歲,太醫院拒不施救,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妃一點一點沒了生機……”他在皇帝的膝蓋上蹭去眼淚,哽咽著道,“母妃那麼溫柔,善良,一生沒有害過一個人,卻死得那麼慘……”
燕云瀟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道:“好了,不哭了。”
燕尋擦了擦眼淚:“我知道,皇兄肯定比我更難過,我在滄州還能發泄排遣,你在宮里,千千萬萬雙眼睛都盯著你。”
“若是成功,皇兄把我改封到京城旁邊的州吧,以后要是有誰再欺負皇兄,我就進京來弄死他。”
燕云瀟笑道:“若是成功,我就把你改封到蘇州,給我織蘇繡去。”
“哪里都行,只要能離開滄州!滄州簡直就是個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一年到頭什麼趣事都沒有。”燕尋來了精神,嘰嘰喳喳地抱怨,“只有鷹多,我便只能天天訓鷹。
”
燕云瀟好奇道:“你真的把人關籠子里,給鷹當活靶子?”
燕尋趴在他膝蓋上,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那些人都是太后派來的奸細。”
他看了看籠中威武神氣的“藍豹”,陰惻惻地道:“這次若事成,我非要把那老妖婆關籠子里,讓藍豹吃一頓飽飯不可。”
燕云瀟失笑地搖了搖頭。
燕尋想起路上聽來的流言,賊兮兮地道:“對了皇兄,聽說你……嘖嘖,這男人的滋味到底怎麼樣?”
“……”燕云瀟道,“這個問題不如去問問尋王妃,她想必清楚得很。”
他卻順著這個問題想了起來,莫名地想到那日在馬車中,他喝得微醺,靠在丞相的肩膀上。那些嬌弱白嫩的侍妾在他眼中,壓根不算是男人,所以他第一個想起的是丞相。
畢竟那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滋味麼……
大約就是堅實有力,帶著一點點皂角味吧。
反正他也不會去體會。
大典前夜。
燕云瀟順著寢宮的暗道,來到了京郊別院。
天氣泛涼,紅玫瑰已經謝了,步搖坐在庭院中看星星。
看到燕云瀟過來,她沒有質問他為何這麼久都不來,也沒有像往日一般調笑,而是溫柔地一笑道:“來啦。”
“嗯。”燕云瀟笑著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朵剛從御花園摘的梔子花。
步搖把花別在鬢角,抱住他的手臂,輕輕地靠在他肩頭。
兩人都沒有說話。
許久,燕云瀟打破了沉默:“要是明天出了什麼意外,這里便不安全了,讓藍衛帶你去西域,或者海外。銀票在你梳妝匣的夾層中,應該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
步搖唇邊帶笑,嬌聲道:“還用你吩咐?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留在這里為你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