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鴻面色如常地道:“是。”
人走后,太后坐著沒動,依然緩緩地喝著茶。
她雖然已經老了,但眼睛還沒花,耳朵也并沒有聾,況且她還有著數十年宮斗培養出來的敏銳嗅覺。一場風暴正在接近,她已經聽到了隱隱的風聲和雷聲。
“好戲要來咯。”太后眼睛發亮,“是皇帝,還是丞相?不,不,皇帝沒這麼大能耐,不過也不一定,要是藍衛真在他手里,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哀家倒真要重新審視他了……”
“唔……就算他有五千藍衛,又怎麼抵得過五萬御林軍?”
太后輕聲地自言自語,宮女們低頭侍立,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
“那麼……是丞相?難道他知道了他父親之死的真相?可他又怎麼會知道呢?”太后長長的指甲叩擊著桌面,“不過沒有關系,知道了也沒有用。”
太后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只要哀家有五萬御林軍在手,任憑是誰想反,哀家都能摘下他的項上人頭。”
所以接任御林軍統領的人,必須是她絕對信任的人,一個永遠不會背叛她的人。
太后放下茶盞,道:“讓秦煥極來見哀家。”
大宮女領命退下。
很快,一位青衣武將過來了。
太后慈祥熱情地招呼他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最成功的作品。
二十年前,秦煥極的父母慘遭奸人殺害,八歲的他流落街頭,行乞為生,被人販子抓住正要賣去男倌館,太后救下了他。不但秘密地把他養在軍中,還為他的父母報仇雪恨。
當年八歲的秦煥極,看著面前殺父殺母仇人的人頭,跪下磕頭起誓,發誓一輩子效忠于皇后娘娘。
這樣的人,才是絕不會背叛她的。
“從今日起,你便是御林軍統領。”太后道,“七日后的祭祖大典,哀家的安全就托付于你了。”
秦煥極跪下領命,滿臉赤誠感動:“當年娘娘為微臣報仇雪恨,微臣這條命便是娘娘的,任憑娘娘差遣。”
“好,你起來。”太后道,“大典上,皇帝若是搞鬼……”
她聲音驟冷:“殺無赦。”
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秦煥極臉色絲毫未變,立刻道:“謹遵娘娘懿旨。”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此間事了,你便是哀家的左膀右臂。”
秦煥極道:“這不過是微臣應盡之責,娘娘何需如此。”
太后笑得更慈祥了:“好好干,以后封侯拜相,不是難事。”
秦煥極堅持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后,才領命退下。
“尋王也該入京了吧?”太后低聲問。
大宮女道:“回娘娘,按腳程,明兒就該到了。”
“皇帝要是不搞鬼,哀家就讓他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想睡男人睡女人,玩兒翻了天去都無所謂。要是他嫌命長了……”太后重重地把茶盞放在桌上,砰的一聲,茶水飛濺,“尋王也姓燕,哀家不介意換個人當皇帝。”
翌日一早,尋王的車架便入了城門。
尋王先去拜見了太后,隨后提著個超大號的鳥籠,氣喘吁吁地往皇帝寢宮跑。一路上遇到的宮人都避瘟疫似的避著他,來不及跑的,便戰戰兢兢地停下,苦著臉叫道:“尋王殿下。”
無他,這位爺簡直太可怕了。
皇帝已經能算是紈绔了,這位爺卻比皇帝紈绔十倍,一百倍。
尋王名叫燕尋,和皇帝是同母的親兄弟,兩人從小就是一對混世魔王,弄得先皇頭疼不已。
小時候,扒太監褲子、在茅房中放香蕉皮、往花盆中扔火炮的事情屢見不鮮。
尋王自去封地后,耐不住苦寒,想出了許多新奇的玩意兒,首先就是養鷹。據說他為了培養鷹的野性,將活人關在籠子里,給鷹當靶子,人叫得越慘,鷹越狠厲、越興奮。
此時宮人看到大鳥籠里的鷹,雙腿瑟瑟發抖,偏偏燕尋還怒道:“沒看到本王拎不動了?不知道來幫忙?什麼不長眼的狗奴才!”
四個太監抖抖索索地過來抬籠子,籠里的鷹一個俯沖,太監手一抖,籠子差點掉下去。
燕尋橫眉喝道:“給本王仔細點!這寶貝可是本王千里迢迢從滄州帶來,要給皇兄看的!要是掉了一根毛,小心你的腦袋!”
可憐的太監們大氣也不敢出,抬著籠子小步小步往前挪,心中暗暗叫苦。尋王在滄州呆得無趣,只能趁著每三年一次的祭祖大典回京一趟,每次都賴著不愿走,不把皇宮上上下下攪得天翻地覆不罷休。偏偏皇帝還很寵他,由著他胡來。
到了皇帝寢宮門口,燕尋便扯著嗓子叫開了:“皇兄,皇兄!快來看臣弟給您帶了什麼好東西!”
門口的宮女太監們用力低著頭,噤若寒蟬,假裝自己是門口的蟠龍柱。顯然,尋王用活人喂鷹的行徑已經人盡皆知。
燕尋抱著籠子,興沖沖地往內殿里去,邊跑邊喊皇兄。
內殿傳來一道懶懶的聲音:“你把這畜生帶進宮,是要朕煮著吃還是蒸著吃?”
換做旁人這麼說他的寶貝“紫豹”,早就被關籠子給鷹當靶子了。可這麼說的是皇帝,燕尋腆著臉笑得更開心了:“這肉柴得很,不好吃。
皇兄要是想吃,我去給皇兄打新鮮的野鹿。”
內殿中,燕云瀟含笑地望著燕尋:“喲,長高了,也壯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