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大。也就一般。”劉統領得意地一擺手,喝掉了酒。
步搖用手撐著下巴,天真好奇地問:“聽說九月的祭祖大典,您率御林軍在最里層防守,保護貴人們的安全。那一定很辛苦吧?”
劉統領道:“嘿,那有什麼辛苦的。不是我吹,我五萬御林軍在山上一站,任憑他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突破重圍,搞什麼刺殺。要說辛苦,比不上姑娘給我倒酒辛苦……”
他伸手想摸步搖的手,被步搖不動聲色地躲過了。她借著梳妝站起身來。
劉統領有了半分醉意,越看越覺得她美若天仙,從懷里摸出兩千兩的銀票,色瞇瞇地又想去拉她的手。
步搖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夾走銀票,腳下一個飄逸的舞步,又躲開了他的手,在一邊站定:“奴家有個朋友,想與劉統領認識認識。”
她臉上帶著紅暈,比天邊的云霞還耀眼,劉統領全身都酥了,忙不迭地點頭。
步搖沖他拋了個媚眼,蓮步輕移,推開了門。
一位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手搖折扇,走了進來。
見到來人,劉統領僅有的半分醉意立刻消失了,眼中閃過豹一般的精明與警覺:“皇上?”
燕云瀟笑瞇瞇地拿折扇抵住他的手肘,阻止他行禮:“劉統領乃人中豪杰,何必拘泥于禮節。”
劉統領看向步搖,步搖正背對著他坐在鏡前,摘下頭上的金釵。
“是朕讓步搖姑娘約劉統領在此,劉統領不會見怪吧?”燕云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掃了一眼街道,幾位暗樁立刻混入人群,消失不見。他收回視線,笑道,“坐,不要客氣。”
劉統領遲疑片刻,在皇帝對面坐下。
燕云瀟道:“劉統領應該很清楚,朕為何約你在此。”
劉統領道:“臣不知。”
“那朕就明言了。”燕云瀟道,“太后牝雞司晨,掌權不讓,朝堂上唯林氏馬首是瞻。朕不忍我大燕朝百年基業毀于林氏手中,可手中力量著實有限。劉統領乃英豪人物,若肯助朕一臂之力,將來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劉統領臉上閃過遲疑。
燕云瀟冷眼看著他,面上卻激動道:“錦上添花不足道,雪中送炭才是真可貴。劉統領莫非不信朕?”
“臣不敢。”劉統領苦笑道,“只是太后娘娘耳眼通天,若是知今日之晤,臣這御林軍統領的位置,恐怕難以保住,幫不了皇上什麼了。”
燕云瀟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抬起下巴指了指街道,意味深長地道:“劉統領以為,太后還不知今日之事?”
劉統領看向大敞的窗戶,面色微變。他心里很清楚,只怕皇帝一出現在這房間,消息就已傳入太后耳中了。太后疑心甚重,知他與皇帝會面后定會心生疑竇,將來想必不會再信任于他。他算是被皇帝綁上賊船了。
他臉上帶著懊惱和無奈,卻仍未開口。
燕云瀟慢悠悠地又道:“太后多疑,實非明主。而且據朕所知,劉統領不惑之年方得一子,甚為寵愛。可惜此子在鬧市縱馬,致平民一死二傷。依燕律……”他頓在此處,端起茶盞吹開表面的浮沫,淺淺地飲了一口。
劉統領的臉上終于浮現出震驚。他動用了太后和京兆尹的關系,才把這事壓下去,當事人全部滅口。可皇帝是怎麼知道的?
他對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猶豫片刻后,咬了咬牙,跪了下去:“但憑皇上差遣。
”
燕云瀟快步上前扶起他,笑道:“朕就知道,劉統領是明理之人。朕向你保證,待朝堂清明之時,你會是朕的左膀右臂。”
劉統領離開后,燕云瀟負手立在窗邊,神情莫測地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步搖給他倒了杯酒,問道:“他當真會幫你?”
燕云瀟輕笑道:“當然不。”
步搖拉上紗簾,隔絕了街上的視線。
桌上擺了一局殘棋,燕云瀟坐回去,修長如玉的手指執黑,閑閑地落下一子。
“非但不會,還會立刻去太后面前把今日之事全盤托出,說朕是如何如何愚蠢又自大,再對太后指天發誓表忠心。”
步搖坐在他對面,也落下一子,奇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幫你?那你對他說那麼一大通干什麼?”
“這種老油條,哪是我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能說動的。”燕云瀟一點也沒思索,又落下一子。
這顆黑子落下,幾粒白子便被圍在其中。他正要伸手提子,步搖啪地一聲打開他的手:“重來。”
步搖扔回他剛才落下的黑子,又撿起自己上一回合下的白子,思索片刻后重新落子。
燕云瀟也不惱,笑瞇瞇地任由她悔棋。
“太后會安撫他,說她依然信任他,并讓他繼續與我虛與委蛇。”
步搖下了一顆白子,問:“然后呢?”
“然后?他便會假意投靠我,實則為太后暗中監視我。”燕云瀟隨意地下了一子,把玩著竹木棋笥中的黑色棋子,“我是個蠢貨,當然看不透他們的把戲,只會以為他是真心投靠,便日日親近,嘉獎于他。他自然會與我扮演一出君臣相得。”
步搖替他斟滿酒,道:“久而久之,太后會懷疑你們假戲真做,漸漸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