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偷偷跟我說:要不去寺里拜拜,要個孩子?
孩子怎麼可能是拜上一拜就能有的。
但為了應付我娘,我還是帶著她去了寺廟,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在半路上遇到了“阿鄖”。
即便他狼狽異常,但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我還是能夠感受得到他其實出身不凡的,只是關于他的身世,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
我跟他一見如故,卻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初識 而是我們分別多年之后的重逢。
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記得有一個金貴的小主人,脾氣不好,對人動輒就是打罵。
沒有人喜歡他,那這也很正常。
我也不喜歡。
只是祖父處境艱難,牽連新黨一事讓滿朝堂都不敢出一聲大氣,而我千里迢迢的過去,也不過是皇位上的那位得知我祖父家里有一個孫輩,便提出了送到我宮里去做伴讀。
三朝元老,一個想法就能引起一陣驚濤駭浪。
祖父懂皇帝的顧忌。
我第一次看著皇帝心儀的太子,整個人都笑了起來,而他傲氣的小表情也愣了一下,然后特別拽的拋下我走了。
我就這樣成了他的伴讀,一個質子。
可是軒轅鄖什麼都不知道,他以為我對他笑,是因為我喜歡他。
那麼任性的一個小霸王,誰會喜歡他啊。
只是我裝的實在是太好了,他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我一笑,他就全身心地撲在了我的身上。
這其實是好事兒。
在他一遍一遍的詢問一下,我向他承諾了很多事情,多到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我說:我會留在這京城里輔佐他。
我說:我會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我說:我喜歡他。
……
他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他,我想要離開,想的要發瘋,那個混著算計與惡臭皇宮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就這樣兩年之后,軒轅鄖的母妃誕下了第二個兒子,同時朝堂一再洗牌,讓她徹底坐穩了皇后的位置。
軒轅鄖這個太子之位,自然也就穩固了。
我終于可以離開了。
可他卻哭著質問我,為什麼要騙他,說我要是走的話,他就讓他的父皇殺了我。
我覺得他實在是有些可笑。
殺了我?
“那你殺了我好了。”我知道他做不到。
我甚至于懶得哄他一句。
他似乎是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了。
我也不知道,這一件事被他想了十多年。
那次重逢,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以一個氣度不凡,學識淵博的形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敬他如知己好友,帶他回了家,陪他的時間比陪自己的父母的時間都要多,我甚至再給我最在乎的弟弟寫信的時候,都有些得意地提了他一句。
可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
跟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同過房的妻子,竟然懷了一個孩子。
我看著爹娘為了這個孩子求香拜佛,祈求平安的樣子,胸腔里惱怒到撐了火。
我質問他:“這個孩子是誰的!”
她一副刻意報復我的樣子,表情有些癲狂,“就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好兄弟的孩子啊!”
在那一刻,我幾乎沒能站穩自己的腳。
我當時并沒有意識到她對我的恨意從而來,直到后來我知道他的那個相好回來了,知道他那個相好靠著騙取她的錢財娶妻生子,知道她那個相好告訴她:若非梁家勢大,他當初一定會帶她私奔的。
而她,以為我是喜歡男子的,她以為我喜歡阿鄖,以為是我毀了她。
我突然可憐起她來。
而更可笑的是,她說的都是真的。
但我喜歡的不是軒轅鄖,而是那個阿鄖。
他裝的可真好啊……
比我當年裝的還要好。
我休了妻,然后將他安置在一個院子里,看著一臉暴戾的軒轅鄖,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問我當年為何騙他,我如實交代,半點都沒有隱瞞。
他說我心狠。
明明就是我被牽扯其中啊……
他不知道,我被不知道哪方勢力安排的一個小太監擄走,摁在了池塘里頭,不知道我為了活命,在七歲的時候就殺了人。
他不知道為了保護他,保護一個本來跟我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的他,因為他的任性,被貴妃將游針扎進血管里面,每時每刻,每個呼吸都是疼的。
他不知道我的頭發連著頭皮被扯斷過。
不知道那些有權勢的皇子用手掰著我的嘴,將煙斗搗在我的喉管里,不讓我把嘴里的血給流出來。
然后他問我:喂!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喜歡他。
更不想為他承受這些。
可是在十幾年后,他卻偽裝成了另一個人,過來質問我: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他?
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他的父皇說的。
他的父皇告訴我:你永遠,都要擋在他的面前,臣服于他。
他不知道,我有多想我爹娘,我有多想回家。
我不想跟他再回那個皇宮。
喜歡上他又能怎樣,一段感情而已,我不是割不斷。
然后他就發了瘋,指摘我,仿佛我是一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