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神,直到江御的鼻息蹭過來,伸出爪子捻他藏在衣袖的手指,不厭其煩地揉他的骨節,微微透紅。
錯位的骨頭擰直后恢復挺快,重要信函皆是經了自己的手。可無論如何夾了幾個日夜的手指還是不聽使喚,速度很慢,不僅如此,為了把字體描規整,又拉緩了進程。
一封以往洋洋灑灑一盞茶時間的陳書,放到眼下則是來來往往磨蹭一個多時辰。
“別捻了。”
江御見骨形板正,又黏在他肩膀上,復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見得陛下妙手回春,看我一眼便能枯木逢春。”
桌案上放了一本斬了墨的奏折,是他為了保證字體,思來想去,還是重打了一遍。
江御眼尖,故作不經意伸手去探,林析沉就知道他不安分,輕巧把已經觸及某人指尖的案本撈走,順帶不輕不重地用折子敲了敲貿然的爪子。
懷里的人就這麼跑了,林析沉夾著案本倦了眉眼,邁腳往帳外溜達。
近來外藥味重,熏得頭疼,可不想在下班的時候再忙一頓體力活。
江御自是不甘心,追了上去,“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稀罕的?”他圈著林析沉的手,緊緊貼在他的脊背,仿佛是一個多麼平平無奇的曖昧的動作。
但他不喜歡這樣的親昵,這個姿勢讓他很不舒服。
江御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漠然,單刀直入奪走案折,發現是個空本,竟被他擺了一道,不免失笑,又想在問他。
“你怎麼總喜歡干涉我的私事啊。”
話音出奇地涼,不帶絲毫起伏的口吻,未等江御騰出話頭,人已經掙開他的圈禁,頭也不回走了。
好多時候江御什麼也不告訴他,卻瘋狂地想要刨根問底挖掘有關自己所有的事情。
西北邊防不透露,火銃火藥只字不提,無論他問,他查,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付出多了,投入崖谷的石子沒有回音,又何必再同他“耳提面命”糾葛不清,打臉也不帶這樣打吧。
君臣和愛人之間要麼是尊卑分明,要麼是坦誠相待,如今弄出個不清不楚來,是想扇他的耳光,還是想羞辱他。
“時遠?”江御喚他不住,只當接連疲乏心情不好,也沒窮追不舍,瞅見營帳外候著的代斯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仍疑惑著,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雖說心中不解,也不至于無緣無故把人綁了為點兒小事刑訊逼供。
代斯越被盯得心懸了懸,連行禮作揖都異常僵硬。
親衛見林析沉少有地出來晃悠,見人立馬挺直脊梁,中氣十足致禮,吼聲快把他耳朵震個半聾,瞧見來人面善,是一些截輜重的散兵。
搭言問今日戰況,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林析沉認可地點了點頭,“寡糧斷得漂亮,繼續保持。”
親衛越看林析沉越覺得和藹,曾經的總指揮別說夸獎,不刻意尋你的差池狠狠責罰都得感恩戴德,唐突地聊起閑問起他的安排。
林析沉低低一哂,補覺。
第90章 “邊境爆了一車火藥!”
這是一場悍戰,兵戈空虛,江御偏留的箭頭尚能與之抗衡,況且,兩萬人不是個小數目。
但是不能過多的損兵折將,必須速戰速決。
把敵人耗死在墻外是最穩安,也是最保險的方法。
活該自己身上擔了太多期待與責任,沉甸甸的擔手再次落在肩上,竟莫明生出些非同尋常的滋味。
番邦人打不下岷西,必會北上抵抗九大營,否則顧此失彼中,很難再次調整狀態。
“他們是先揮師非上九大營,還是先下岷西?”
“他有援兵,我也有援兵。”
九大營的援兵揮師北下的消息令他們再無法按捺住,裝備好后群起而攻,這一邊戰火連天,生與死幾乎都系在了九營那群飯桶的腳程上。
他們不敢圍城,不敢打消耗戰。
地廣者粟多,幾個大字擋在眼前,唯有不留余地的剿滅才能夠一絕后患,長驅直入。
江御的手到底握慣了筆,即便是當年起早貪黑練長槍,近距離與發性極強的部族交戰,仍是相當吃力,只有溜著他們跑,進行消耗圍巢。
他們擅長攻城,若是談勝,十次勝仗中有八九次都是得益于猛攻取勝。
十六部全民皆兵,打的是以戰養戰,把已經是空殼的城棄了,是一個歷來每個邊將領約定俗成的道理。
兩軍陣前,江御還是選擇守城,或者說,十六部還是選擇了卷土重來。
黑壓壓的重甲從荒漠邊際席卷開來,列陣,鐵錘開道。
江御瞇了瞇眼睛,不令人察覺地輕輕嘆了口氣,把那些招了沒招的人通通嶄了,頭顱高懸城墻,一律刺花了臉,血淋淋的面孔束在蒙辮上,紅里摻白,駭人至極。
這個舉動似乎激怒了敵人,青石墻外翻天覆地,彌漫著一股煅燒冷兵器的熔漿味兒,愈演愈烈。
“上火油!弓箭手準備!”
從最開始的刻意激怒,再到貪功冒進的戀戰,都是江御有意策劃的。
攻城之時,城墻上廖廖無幾的人巡視,甚至特意拉了幾個斷胳膊斷腿的去裝模做樣走兩圈,等的就是上鉤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