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近走,伸出了只凈瘦的手,正掠過林析沉腰際,從那里帶出了把匕首。
一把裝潢喧賓奪主的匕首,林析沉沒來得及反應,刀身已經被抽離,雪亮的刃口新發于硎,卻是一把好刀。
意料之內的逼問與搏斗沒有降臨,江御的骨指轉動刀柄,輕輕放置到案上,仿佛在處理一件非常尋常的瑣事。
旋轉間的刀口自然停滯,鋒利的刃尖正巧指向重重把守的殿門。
江御漫不經心地去尋酒,瓶瓶罐罐叮叮當當磕碰在一起,他幽言輕語道:“時遠不妨再大膽一點。”
林析沉又低沉了眸色,“你想把我當槍使啊?”
江御樂意看見有人大興兵甲,針指京城,就只有是因為內部不合。
番邦人幫他奪了皇位,現在上趕著兔死狗烹嗎?
“你是忘了‘淪陷’二字背后唱的生民百一遺嗎?你前半生征戰沙場,怕知曉最真實的北疆吧。”
散的不只是輕騎,是人心。
散的不只是輕騎,少年將軍一顆滿腔熱血的心。
江御沒有理睬,忽然視野中多出了只手,林析沉將玉壺扣下,坦言道:“別喝了。”
江御很滿意主動的靠近,按捺住酒瘋,移步至墻角處鐫刻大半橫壁的國土。
這張圖啊,走近了看,廣闊的土地和那密密麻麻的官道交橋陳列眼前,懾人得緊,是一種懼怕,一種德不配位的渺小感;可當你驚悸后退時,又會覺得江山盡攬,不過如此。
江御燃了油燈,另一只手牽起身側的人,“我教你。”
林析沉將信將疑投去目光。
“你我夫妻同心,可抵千軍萬馬矣。”
作者有話說:
江御:唆使媳婦兒弄死我 ⸜(๑'ᵕ'๑)⸝⋆*
第75章 “眾將士隨我殺敵救主!”
“你若西行,可奔盧煒帳下,那倔骨頭非要死戍九營一線。”
“同你南征北戰的盧副帥?”
林析沉問起時有些激動,盧煒內外清譽自持,治軍嚴明,可至今沒有得到加官進爵的機會。
按理說,搭著飛黃騰達的同袍之情,也不該執意留人于苦寒之地。
江御努力回溯思量半晌,才慢慢道:“我的副將同我出生入死,搗過大營,炸過明宮,殺進過塔爾瑪。那些年我的性格寡淡,他比我更沉穩,除了公務一概不談其他。擁帝承踐祚,論功行賞,他不要高官厚祿,只許只影駐防北疆。”
江御冒進奪利,的確打下來了,換做盧煒難道就守不住嗎?
江御手底下的安國是獨占九州,坐擁三境,副將手底下的安國或許是兩國交邦,秦晉之好。
江御打的好,卻不夠漂亮。
他貪名逐利戾氣深重,可誰又能無牽無掛呢?
江御就笑:“名鎮四海的定北侯站在你面前,竟有心思暗羨他人?”
林析沉咋舌,他有幸一睹戰場上的將軍,怎麼敢在行戰上醉酒,怎麼敢在正事上插科打諢,怎麼敢在帥帳醉生夢死。
江御把燭火移至燈架,暖黃的色調躍然眉心,淡化了心浮氣躁的纖塵。
“警示人不能用筆,只有清醒的人才能聽懂箴言,濁者孤僻自視,中無法兼聽,其中大清大明者,幾何堪事?學富五車卻無人問津最是可悲,他們想讓蚊足之聲響徹大江南北,唯有死諫這條路能走,清明死盡,只剩蒼茫,有什麼意思呢?”
江御神不知鬼不覺欺身而上,黏在背脊的大衣瞬間汗濕肩發,以耳提面命自居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時遠要用刀戈劍矛堵住他們的嘴,善用驚弓之鳥四個字,并不是叫你做弓,而是做那片放眼全局的蒼穹皓月。
”
江御饞酒,可惜玉壺沒收,狗鼻子嗅到一絲清甜的香酒,一抹殘液潤在柔和的光泉上,終究忍不住美酒馥郁……
有朝臣干站在列軍前,縮得跟個鵪鶉一樣,看了看人高馬大的士兵,繼而默不作聲低頭,希望能安安靜靜地發霉。
其余人紛至沓來,方才默默發霉的人見人多了起來,莫名底氣足了幾分,站直了身,隱在人群堆里沖官兵吼:“未經皇上許可,誰命你們守宮門的?!”
有人跟著一唱一和,想鬧一個法不責眾,“帶的暗衛的牌子!”
“不是遠在北林嗎?怎能肆意進宮!”
“御林軍!喬謹川人呢?!宮門重地不見總領,倒是圍繞一群閑雜人等!”
忽的,又有一隊人馬奔至宮前,為首的正是孟池淵,有老臣眼尖,槍指怒目:“孟將軍,擅自攔城門有觸律法,此舉不僅膽大包天,嘗鼎一臠,國將不國啊!”
孟池淵緊緊勒了韁繩,把守的暗衛也不讓他進。
他是聽見這邊的風吹草動快馬加鞭趕來的,年輕的將領摘下鐵面罩,身后跟著的隊伍同主將靜默,群臣見他袖手旁觀的意思皆驚。
孟池淵并不打算硬闖,因為是林析沉的人,他從來就沒有對總指揮的為人有過懷疑。
“豎子焉能與虎狼為伍!”老臣怒不可遏,欲越過橫戈把守的官兵,眾人擔心刀劍碰壞了他,紛紛去拉勸。
“王何以興師!西南鼠賊橫行,南洋群狼環伺,北疆外族虎視眈眈,中原大起獄案,安國不宜動亂,將軍怎麼忍心作壁上觀!”老臣素來與孟池淵交好,而今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見少年人目光如炬向前路,絲毫不為所動,心下悲愴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