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掂了掂鐵劍,手掌以下綿延了一條清晰可見的血水,纏綿在鋒利的刀身之上。
林析沉漫不經心地走到跪著的少年跟前,將鐵劍插到他面前,刀柄遺留的血液順著刀身一滴一滴落在林向眸底。
林析沉竟然笑出了聲。
“你是在試探我?”
# 番外
第64章 過往之事:少年江御
壹:十五歲
十五歲的江御喜歡用雙刀。
銀色奪目的光閃飛在寂靜的地下深營里,小小單薄的身影不堪重負,抵靠在墻壁上,還得豎起耳朵,分辨周圍即將圍過來的敵人。
剛剛斬殺的死尸垂在腳邊,瞪著一雙直溜的眼睛,江御覺得惡心,一腳踩了上去,脆骨卡擦作響,惹得腳步聲急促而來。
江御屏住呼吸,拇指按在傷口上止住傳來的傷痛,身后的刀遽然掠過頸側,他立馬彎腰躲開,左手執刀插進墻壁縫隙里,靈活的身體以刀為軸心,踩在對方揮舞的刀刃之上,登上枯石滾落的墻壁,找準時機,整個身體撲面,雙刀作為武器,痛擊在敵人肩膀。
連貫的動作讓壯漢猝不及防,橫刀格擋,十幾歲的少年力氣不夠,刀口輕松劃過,無濟于事。
該死!
江御落地之時,凌空調整雙刀握手的位置,打算走近身。
小巧的身形猶如靈蛇吐芯,手持雙刀即使不能一擊致命,單論消耗的話,就綽綽有余了。
一個大塊頭尚且能夠應付,可是隨著戰斗時間的推移,原本只想著坐收漁翁之利的漢子,紛紛舉刀上前,針對他。
不是說個人戰嗎?
江御馬上結束同上一個人的糾纏,奈何力氣過大,刀竟然卡在骨縫中,拼命用力取了出來,躲開幾米遠,靜靜注視著圍剿的人群。
每個月總會來這麼一次集訓。
營地的管事會把所有參加訓練的,拉到一起自相殘殺,只有最優秀的人才能勝出,可是他們低估了這個小孩子的實力,如果不先除掉他,那麼很有可能都被他除掉。
地底下修建的營地暗無天日,江御很少能出去看看外面的暖陽,和漂亮美麗的花草,所以他萬分珍惜每個月來之不易能夠出去的機會。
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他不再顫栗,坦然回視目光,就像在尋覓獵物。
廝殺、貫穿、步走曲線。
高度緊繃的精神下,他必須精準地判斷正確的落腳點,他感謝足夠尖銳鋒利的刀刃,能輕松刺進肌肉,雖然拔出來會費些勁兒。
最后一個莽漢趁他不注意,掄起的斧子鎖定江御的脖子,斬殺就在一瞬之間。
江御遽然回首,飛奔而來的斧頭與他擦肩而過,還未來得及回味剛剛發生了什麼,莽漢大吼一聲,擲地有聲的腿蹬過來,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墻上,喃喃說著什麼晦澀的番邦話。
粗重的手顯然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但是足以掐斷一個脆弱的脖子。
雙腳逐漸脫離地面,右手的刀與地面觸碰,脫落在地,叮叮當當奏響死亡的序曲。
江御嘴唇翕動,莽漢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刀傷,倘若不及時處理,也會在他死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歸隕。
脖頸骨骼摩擦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江御操控著左手緩慢地抬起,莽漢見狀,便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將它一同摁死到墻上。
脆弱的手腕嵌入土墻,莽漢抓握有力,更是讓人痛不欲生。
一聲慘叫貫徹耳膜。
但不是江御的。
石門后面,一支暗箭救了他一命,莽漢的眼神空洞渙散,江御未來得及分辨清楚,他就已經倒下,跟著身上桎梏的力道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江御的左手灌了鉛一樣,他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以右手拾劍支撐在地面,抬頭看,方才出手相救的人,正是營地的管事。
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漠道:“小子,你贏了。”
他贏了。
江御慢慢站了起來,眼睛淡淡掃過黑衣人的腰牌,赫然刻著三個漢字——陳方域。
他聽的最多的話就是番邦話,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再聽過漢話,看過漢字了。
江御盯著腰牌看了很久,又把目光放到黑衣人臉上,開口喊道:“陳、方、域!”
黑衣人身后跟著的隨從聞言都訕訕垂低了頭,江御不明所以,拖著半廢的左手,又喊了一遍。
漢字。
貳:十六歲
1.
“你喜歡看花?”
陳方域跟在江御后面,他外出執行任務回來,總會留戀山腳的野花,偶爾還會駐足欣賞。他覺得喜歡應該會摘下一朵珍藏,卻沒有見少年采摘,只是略帶遺憾地離去。
江御沉默不語,十六歲的他不愛用雙刀,換成了劍。
“你如果喜歡,可以養幾盆。”
江御心動了,開口問:“地底下沒有光,養不了花。”
“以后我們到南邊,四海為家,不去那里了。”
南邊。
可是,南邊不是安國的重地嗎?
他不傻,這麼多天來就沒有遇到過一個說漢語的人,除了陳方域。而且他的漢話雖然說得順溜,卻不見得是個漢人。
但是他最終也沒有問為什麼。
他只知道,可以養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