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澗暗藍色的衣邊壓在寒冷的刀下,眉頭緊鎖,瞧不出喜色,嗤笑道:“給點好處上趕著搖尾巴。”
林析沉沒有讓過列隊,江御方才叫練的正是騎兵方隊,這種隊形可以完美地展現多年來林析沉訓練的效果,強勁、堅韌。
“如果放北邊跑,更加能放大優勢!”朱䘵沒聽清楚許澗的話,兀自看樂了。
“對啊。”許澗斂了眸,很不高興。
朱䘵不明所以,約莫是猜著什麼。多年來風聲捂的嚴嚴實實,哪怕頂著囤兵的殺頭之罪,林析沉也要冒著風險做。
而今卻大大方方讓他操縱。
朱䘵擦了擦馬布,用膀子抵了抵許澗,寬慰道:“何必呢,定北侯年少成名,策兵之道非常人能及,你氣啥,總指揮都沒說什麼。”
昏黃的地平線交匯遠山,紛忙的草場回歸寂靜,除了小角落燃著燭火的木屋。
蒼白的影子走向窗欞旁的門,江御在后面看入了神,滿不在意道:“你這副身子,能干什麼?”
林析沉腳步一停,緊攥著拳頭。gzh燒杯
“別說我戳你脊梁骨。”
江御幾步上前,輕輕柔柔從后面抱他,掰開他的掌中的手,讓自己最后一道防線潰退。
“走開。”
林析沉冷冷道。
溫熱的吐吸糾纏在耳發,他略做躲避,想讓對方松手,可是攀環的手視若無睹,薄涼的唇游離在耳后。
“我該走,走了你就開心了。我帶不走馬,到時候千里之外誰說了算不一定,我帶走了馬,關外驛站還能過嗎?”
林析沉喉間發酸,尚存余溫的手全然陷進冷得像冬天雪地的指縫中,硌得生疼。
“我當真覬覦,不會有今天了。
”
林析沉不信,只覺得脖頸被蹭得絲癢,帶著點怒氣道:“還用得著覬覦,大手一揮什麼都是你的,遮遮掩掩聊勝于無。”
“外面風大,枯枝遍野,怕抱不了你。”
江御埋在林析沉肩窩哽咽,讓他更加氣了,他還沒哭起來,怎麼,連這個也要求次?
輕裘寒冷的甲片覆在肩胛,無不透著深秋涼意,披下荊棘攀上,馬鞭粗糙,染得輕輕一撣,就是灰塵撲面。
所以披了件質地輕柔的氅衣。
“大漠風沙大,常年守夜連宿,一跑就是一個通宵,還要擔心敵人突襲包抄,提心吊膽過日子,有了上頓沒下頓。”
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哽咽的聲音愈甚,還吸了吸鼻子,以一種求安慰的動作又抱緊他。
林析沉真切聽進了,喉間滑動,又意識到不對勁,現在是賣慘了嗎?他也很慘啊,出外勤時頂著御史臺的筆桿子賣命,還被他戕害得里外不是人。
沙啞起伏的喉結撓得酥癢,背后的人輕輕搓捻泛白的指節,一邊哭得繪聲繪色。
“少來。”林析沉往左偏了偏,奈何剛剛分毫的動作之下,身上黏著的人蠻不講理地糾纏緊了。
“待梁永琮回來治你的毒,再走好不好。”
林析沉憶起被扎成刺猬的狼狽模樣,心里十分抵觸,“治不好,麻煩。”
肩膀上的人嗯哼著什麼,依依不舍般,潤濕著肩衣緊貼皮膚,“一別經年,我想你。”
“江庭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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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妻好兇
林析沉再次出來時,裹著一襲深黑色的氅衣,天空飄起來細密的雨點子,綴在絨衫上,寂寞在夜幕下,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冰晶石,經過上好打磨的那種。
江御悵然地在檐下抱胸,懨懨地抹鞋底玩。
林析沉順走了江御帶來的馬鞭,鞭鞘緊遒,一層密密麻麻的針銹握在掌中不易脫落,長鞭打了個圈交握,迎著稠密的點子,暈出了光耀的色澤。
遠處篝火未熄,不少漢子席地而坐,聊著天喝熱酒,幾個主帳燭火通明,冰錐扎入堅硬干燥的泥土,牽掛的帳幔飄忽。
“杜常川呢?”
林析沉從遠山而來,熟悉的聲音讓眾人驚覺了,又是下意識摸起身側的刀,躺著的漢子一個鯉魚打挺起來。
篝火映照在林析沉疲憊的頰側,勾出優美雋秀的弧度,蒼白慍色的臉盯的漢子們如芒在背,站起的紛紛頷首搔頭。
“過得滋潤著。”林析沉冷嗤一聲,話音剛落,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不敢抬頭。
林析沉用腳掃過零碎一地的瓶瓶罐罐,許是為了慶賀,特地制備的,看得他心中越發堵塞。
他微微俯身,冷冷地笑了笑:“軍中禮法忘了個干凈,拉出去丟人現眼。”
干裂的脆柴扎得譚德膝蓋滲血,確是不敢有做動靜。瓷罐碰撞的聲音異常清晰,醇烈的美酒噴瀉,全然倒了。
有個剛剛入局的少年,似乎是聽到了發話,沒摸著頭腦,訕訕開口道:“杜總領在后帳。”
林析沉搖了搖皮鞭,冷冷地掠過那個少年,一盞茶的時間不到,回望后帳——
熏爐回暖的帳忽然破開凜冽的風,緊接著一顆人頭被長鞭牽扯、遽然迤出帳外,冰冷的雨點就像銀針般刺刻在杜常川臉上,死箍的鞭子一抽,攪得他脖頸火辣辣的疼,就像被擰斷脖頸一樣,充血的臉漲紅透徹。
皮鞭帶走了寂寞的涼夜,林中烏鴉嘲折,許澗聞訊取下行服草草攏上,掀帳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