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察言觀色,林析沉微微仰頭試探他的神情,沒想到江御靠近了自己,薄薄輕柔的呼吸聲勾在下睫。
……
“我沒做什麼、沒做!”
萬念俱灰中,頂著疼痛的聲音失真,上下嘴唇一碰,不忍絲癢腥澀。
江御撫著他余溫烈烈的肉,混著的恐懼讓溫度持續,讓人迷戀,思了好一會才發覺他是在回答上次問的話。
林析沉反應稍遲,只覺桎梏不見,便反扣住江御的手,乘著他的勁脫離懷抱。
他五指緊縮,慌亂中竟然將對方的手悉數納進掌中交握,此刻指甲剮蹭在江御的皮膚上,食指指上的一層薄皮輕易見血。
林析沉似乎并沒有感覺到,下意識緊張地蜷縮,快剜出肉了。
幽暗的眸色沒有片刻動靜,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涯泉,隔著不長不近的間距,陽光侵蝕地板,不合時宜地投在遙遙相望的目光之中。
雙方都沒反應過來的對視,短短幾秒被拉得極長。
林析沉害怕他再抱自己,扣著他的雙手扯開距離,刺眼的光彌漫雙手,把殷紅的血下的手照若枯槁。
泉水仿佛因細石投入而泛起漣漪,靜默的猛獸發起毛來,叫囂示威,警戒侵告者。
彌漫的兇惡轉動,江御跟著漠然扭曲交織的雙手,林析沉忽然躬下腰,他十指疼得鉆心,比那毒還蠻橫。
“江庭晏、我疼……”
含糊不清的語調就連自己也沒有聽清楚,剛勁的力真的卸下了,后知后覺慌張地去捧自己熱乎乎燒的滾燙的臉,拇指輕刮在眼下,掃干凈落下的睫毛和無家可歸的淚水。
好像有點低燒。
江御定下心神,緩下一口氣,迅速調整狀態,趕走另一個野蠻無理的自己。
心道還好經年傷病,為了不麻煩,望聞問切學的一知半解。
榻是夏天久的,席絲冰涼睡不暖,沒有里屋里的好,江御抱起他,徑直走向內置陳鋪的木床上。
林析沉腰腹展開酸脹,難受地想哭,里衣下嬌嫩的肌膚早已經揉紅了,別說發力,能起身行走怕都需要支撐。
受制于人、寄人籬下、委曲求全,他的底線被逐一探及,世界觀崩塌在宮變后這短短幾個月里。
憤恨的怒火壓不過苦楚,仿佛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他,他的窩囊無用,祖祖輩輩積攢的家業莫名其妙毀于一旦。
為什麼呢?實在是想不通。
權勢可以奪、可以掙,聲望可以積攢、可以通過編排巧獲,金錢名利于他而言可有可無,過往云煙,官場混跡的事理他什麼都知道,為什麼敗了呢?憑什麼敗了呢?
憑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終歸之下?
如瀑的長發懸在暖陽中,垂貼在江御腕上,鏤窗設計把陽光的形狀描摹了出來,跳躍在平穩的步履中。
林析沉頗為執拗地坐在床上,不要江御橫抱上去。
他手扶著床沿,然后再慢慢躺下去,他要銘記所有的痛楚,銘記此刻的憤恨。
他很少言恨,從小到大沒人惹過他,幼童時期家里寵著他,少年時期沒有人敢靠近他,若是真說恨,可能罰他連夜抄經書的景柳柘需自危一下。
哪怕對著江御,也談不上真真正正的恨。
恨他什麼。
恨來路不明出自他手的毒嗎?有吧,應該有,不然瞎學了十幾年的武功找誰算去。
而今一身病痛找誰算去。
思及此,正欲翻身瞪他,渾身無力腦子昏沉,一時間忘記為什麼瞪他,不小心撕扯到腹部的軟筋,聯想到那些羞恥的畫面委屈極了,定然是因為這個去瞪他,還沒有達到目的,硬生生給強行折騰回去了。
罪魁禍首……
屋子里還燃有香料!
真是準備充分,平時半個時辰睡眠下午的清醒便有了保障,這次明顯感受到依附在身上的低靡,揮之不去。
他不想睡了。
可是他起不來。
剛鬧騰出一手津汗,骨節也掐麻了,除了腿腳手肘彎曲外,身上仿佛被人拿釘子固定住了。
沒等做出下一步動作,就聽江御道:“我看看你的傷。”
江御只會醫自己,胡亂吃些藥材就好了,對待別人還沒有嘗試過,到底是不敢亂用藥。
梁永琮跑去了南海找事情,身邊沒有一個信任的人委托,宮里的太醫閉門造車,技術還沒他順溜呢。
南海未出戰況,西洋毛子總喜歡在周邊燒殺搶掠,摸清楚海域跑得比兔子還快,奈何水師不精煉,只有挨打的份。
快馬加鞭趕……那副老骨頭快馬加鞭不太現實,舟車的話往上數得半個來月,到時候人都燒傻了。
小傻子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半埋在枕頭里察覺到自己的目光碰撞到他的怒視,生怕因此又把人惹生氣重蹈覆轍,立馬一頭扎進枕頭藏住臉。
頗有些掩耳盜鈴。
“我看看你的傷。”
話原封不動地重復了一遍,林析沉胳膊無緣無故跳了下,江御的耐性他可估摸不準。
還是好恨你。
好恨你啊。
第55章 揮戈返日
林析沉假裝沒有聽見,含糊托詞:“困。”
反正原計劃就是在香山晃蕩,軍機處是待不下去了,不過就是等著關門,趁著前夕偷個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