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沉冰冷的四肢僵硬,他也懶得動了,靜靜地接受所處的一切。
江御嘆了口氣,緩緩站起來,把刀擱到一旁的案幾上,拂袖合上木門離去。
林析沉憋悶的一口氣在塵埃落定之時終于得到了舒展,可后面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占據余光的熟悉刀口揮之不去,鬼魅的血色浮涌眼眶,驚駭模糊的畫面兀現,真真正正的不敢再睡了,緊繃著精神對著天花板發呆。
那刀究竟用來干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無數個被夢魘的夜晚之后,他以為不至于走到用刀這一步的。
噩夢誰沒做過啊,諸如離奇古怪脫離現實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循環的場景。那些只有在夢里才會出現。分清楚很難嗎?
他自認為自控力不差,在進入噩夢時清楚地意識到是在做夢,于是每次都默念著分秒,期待著快點過去,過去就好了,就不會再有血漫皇城……
但是令他沒有料到的,是每次夜晚驚醒時,身上自己糟蹋的斑駁痕跡。
遲早會自己玩瘋,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只怕后果不會是些小打小鬧。
于是讓工匠煅了把小刀,能在進入崎嶇陰暗的前奏就扎醒自己,以免走到喪失神志的一步。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只是后來越發依賴。
依賴劇烈疼痛的刺激感官。
還是說他五感漸衰呢?
香薰裊裊不絕,誘惑著絲絲乏倦,眼皮跳了跳,林析沉被這征兆悸動了下。
不能睡!
林析沉奮力咬手腕,妄圖換得點點清醒。
刀、對了、刀!
案幾上的刀還在呢!
他如同撲向救命稻草一般去抓小刀,因為迫切竟把小案推翻,整個人翻滾下榻去,對于逐漸麻木僵硬的身體,吃疼一摔無甚感覺,他跪坐在地上,只知道唯有把刀刺入皮肉深刻骨髓才有作用。
慌不擇路之中,終于摸穩刀柄,正欲胡亂刺向身體,手腕忽然被人扼制住,強勁的蠻力暫停了下一步動作。
林析沉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瞪過去,江御按住他的虎口讓他保持這個手勢,任憑林析沉用力扎刺也于事無補,緊接著就聽對方的怒吼:“你在做什麼!”
放大數十倍的聲音轟鳴在耳廓,林析沉被逼急了,換了力的方向反刺向江御,犀利的目光伴隨著整個身體把對方撲倒在地。
江御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弄,擔心躲開摔著他又沒再躲,后背抵在地面,在刀口即將刺向脖頸之際一只手攔住了。
奈何沒有做準備,姿勢很費力,而林析沉察覺到對方的吃力后施加雙手于刀身,刺向脆弱的脖頸。
緋紅的雙目讓江御看得背脊發涼。
顫抖的雙手傾覆,一點一點逼近江御的脖子,破開一道漫血的口子。
江御喉結上下滾動,向左猛然翻轉,反將林析沉壓到下面,把拿礙事的刀從手上擰了下來,林析沉攥著刀不肯撒手,手指勒紅了被強制甩開,他的注意一直落在刀上,此刻隨著刀驅動意志想要撿拾。
江御堵住他瞧刀的視線,清冷的聲息才慢慢闖進林析沉眼中,他皺了眉去看他,兀現的殺戮飛竄閃現,加之江御俯下身查看的動作,林析沉驚地延后畏縮,短促地尖叫起來,聲音卻卡在喉嚨,絕望窒息。
“滾開,不要過來!”
“別碰我!”
“走開!”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尖銳刺耳,直擊耳膜。
江御快速地從后方環扣住他的十指,在對方激烈的抗拒到逐漸平穩下情緒,他輕聲安撫道:“走了,都走了,沒有了。”
林析沉的喊叫聲淡了下來,他嘴里含著江御的衣襟,低低地啜泣,淚水簌簌而下,滾落在木質地板,聚集起一小灘水漬。
他一把抹去淚水,緊緊抱住江御的身體,汲取唯一一點溫存,躲在懷里小聲哭泣。
一定很難看吧。
第54章 小修,不影響閱讀
民間有傳言說列軍甲片可以驅邪避害,林析沉是不信的,畢竟披了半生的戎裝,也不見多走氣運,可近嗅江御身上的輕甲,淡淡的鐵甲味比那嗆鼻的熏香讓人舒心,干冽透徹,沁人心脾。
林析沉的手不自覺抓緊了近物,揪在江御浴后的氅衣,往上可以摸附到他剛勁有力的腰,線條比想象中的更為流暢健碩,仿佛可以透過此處窺探少年將軍在戰場上英姿勃發的影子。
嘴里含著的衣襟在松口時已經潤濕了,里外裹滿了津液,林析沉微微睜眼,眼瞼中蜿蜒的血密布,使眼眶欲滴的眼花也滾上光耀的腥紅。
幾根青絲亂掩在睫毛上襯得那紅艷奪目,江御卻看低了眉,狹長的眼眸微蹙。
林析沉的視線凝在他的脖頸上暴露出的一道傷口,本就是要害之處,最該避諱的地方,江御把那里保護的很好,從沒在這里落過傷口。
麥色凈瘦的地方卻被自己破壞了,這麼深的一道刀傷青筋可見,隨著喉結上下的滑動洇漫出點點血水。
林析沉不知不覺中伸出了手,想輕輕地替他抹去即將流到衣領的血,冰冷的手卻忽然陷進對方掌中,江御帶過他的手移至胸口,眼神冷冷的,讓他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