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里所剩無幾的酒淌在地上,壺身骨碌幾圈,孤零零地滾落在墻角。
林析沉欲直起身,他趴在地上,右手手指緊緊扣在臺面,卻抵不過腹中滾燙的烈酒蝕心,難受的想吐吐不出來,眼前全是花的,只好閉上眼。
江御遽然奪過他本支撐臺面的右手,挽起袖口,毒莖左右的黑血赫然在目,順著左右橫生的細絲,不斷抽出插進脈絡,如同即將被藤蔓絞死的枯樹。
自那碗粥送來后,梁永琮便再也沒有登門過,而腕上的毒蔓延的趨勢卻與日俱增。
江御被他的毒痕嚇了一跳,至少上次見僅是淡淡的一條,稍加調養還能夠控制住。哪像現在如墨濃郁,依附著不肯罷休。
江御去按林析沉手臂處的穴位,梁永琮總扎那個地方,它是效果最明顯的位置。
他按住未瞧出分毫效果,心下恍惚不定,力道同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中慢慢增加。毫針搓捻至多刺痛,而手指摁的面積本大,林析沉被按得手臂瞬間發麻,伴隨著隱隱的陣痛。
麻酥的悶疼很不舒服,如鯁在喉。林析沉被他一拽亂了重心,惱氣地騰出手扼制他的指,微微虛開眸瞪他,“松手。”
又補了一句,“沒用的。”
沒用的。
他什麼都知道。
江御抬頭之際林析沉闔上眼不看他。
腹中蠻橫的烈酒撕絞,他想抽回手怎麼也掙不開桎梏,用另一只手生氣地扳在江御的手腕上,重復道:“松開!”
一向雷霆萬鈞的總指揮唬人一嚇一個準,偏偏在他面前吼不出氣勢,低垂的尾韻綿綿的聲調更加沒有威懾力了。
“說什麼?再說一遍?”
更加蠻不講理的意味。
官大一級壓死人。
腹中的撕咬只增不減,林析沉迫切地想抽回手,越是反抗江御就越是不放手,反而掐在他的手臂上示以懲戒。
酒還是他灌的!
林析沉疼地抽氣兒,說話斷斷續續又十分委屈:“松、手……疼的……”
細瘦的手臂骨骼清晰,也因而掐在骨節上疼的更甚,白皙潤玉的肌膚染上絲絲薄紅,竟有些美艷。
江御或許是真瞧見掐疼他了,褪了力道林析沉猛地掙開,扒拉臺面三兩步站起來,沖勁過大直往前去,只好轉身背抵著墻面。
而墻角的暗匣里,剛好放了把匕首。
林析沉立馬做出拿刀的動作,偏在快接近匣子的時候,停下了。
他拿刀做什麼,殺誰?弒君嗎?
懸空的手到頭來頗不自然地落回墻面,林析沉微微抬首,對上江御那雙深邃陰冷的眼眸,臉上的畏懼第一次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他攥緊拳頭,退無可退。
大雨滂沱,傾覆于門窗,迸濺出鋒利的雨點。
“你怕我?”
江御黯淡的眸色穩落在鐫花屏壁后。
林析沉恍惚,當即錯開視線,腹中劇烈地撕扯,他一邊用左手捂著右臂,一邊吃力地弓下身。
江御凝神迅速走上前去,從身后將人攬住,穿過他腰去摸他的手,林析沉下意識收緊腰腹,江御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把他的五指納進自己掌中,自顧自道:“你怕我,所以請旨西北,想離我遠遠的。”
江御沒有用力,林析沉若是不想,便可輕松掙開。
江御輕輕攏起他的手指:“你想離我遠遠的,再也不想看見我,對不對。
”
江御躲在林析沉身后,委屈地像只怏怏的狐貍,不停撓林析沉耳朵。
良久,林析沉疲憊的感覺褪去一點,無奈似地嘆了口氣,主動環緊他的掌心,道:“沒有。”
簡短的話打破了房間的寂靜,穿透淅淅瀝瀝的雨水,喚回江御的意識。他越發貪婪地躲在他的身后,沉浸在獨屬于這個人的味道中。
“此去經年,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江御得寸進尺,整個人環住林析沉的肩,灰色的大氅罩在藏藍色的薄衫上,影影綽綽難以分辨。
林析沉不再答話,江御騰出一只手去揉他的腰,林析沉被揉了個激靈,帶著倦意悶悶道:“困。”
江御瞧他分明緊繃著神志,變本加厲地揉他的腰腹,溫聲道:“乖。”
林析沉不舒服地哼唧幾句,江御勾起唇角,去蹭他的后頸。
面對雙重重壓,林析沉老老實實交代道:“民匪之說事出蹊蹺,與十六部脫不了干系,多留幾個心眼不是壞事。”
江御悠悠地應了句,轉而道:“你知道粥湯不對勁是不是?”
林析沉又不再說話了。
他知道有問題,也知道是他親手熬的。
江御等了會兒,挨近懷里的人:“嗯?”
“不知道。”
“撒謊。”江御脫口而出,林析沉被他快速的回應弄得面紅耳赤,“你以為我會害你,所以沒有向我挑明?”
江御瞟見白皙的手臂上露出的黑色毒株,心中酸澀,潤濕了眼眶,他圈緊了林析沉的肩膀:“傻傻地服了那麼久,沒見你這麼尋死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江御埋在林析沉肩頭,問道,“請旨西北也是對它耿耿于懷?”
他又開始揉林析沉的腰腹,掐著他細軟的地方反復搓揉,林析沉被弄得渾身癢癢難受,“不許摸!”
江御似是迷戀上了百試不爽的審訊方法,“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