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啟暗衛同根同源,絕不茍活于世,林析沉,你是敗筆。”尹濯目光越發銳利。
“那麼按你所說,你就心安理得?一起死啊,一起下地獄啊,開國護軍陪著我,死而無憾。”
尹濯招了招手,身側的人全部退下,關上門落上鎖,令人頭皮發麻的掛鏈聲叮叮咚咚,破開一池深水。
暗衛這層皮足以以假亂真,也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它,他有一雙手眼通天的眼睛,就是君主的耳鼻喉舌,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線。
相較之下,藍啟則在暗處保護,監查百官,外放的眼線卻比暗衛多出數十倍。
“你們眼睛瞎了,當日沒有辯出賊人動作,實為無能;外放信號,傳令密道接應未果,實為無義;西南猖獗,帶兵出面的是孟池淵,還差點交代進去,實為不忠!無情無義的鼠輩,也配擔這種名頭?!”
林析沉想掀桌,可惜沒力氣,只能起口舌之快,下一秒喘不上氣,堪堪攤回座位。
尹濯面不改色道:“但他不姓劉,這夠了。”
他不姓劉,就夠了。
林析沉自我暗示般直搖頭,尹濯似是猜到了林析沉接下來會說什麼,所謂能證明江御身份的宗卷?
他可是光明正大地派人捉拿前朝六皇子。
尹濯于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緊握茶杯,言辭比上一句還冷:“你當真覺得西北一線是他挑起的。”
林析沉倏地看向他。
關于江御,林析沉最想知道的,便是西北一線的故事。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從參將打拼后起,若是真的毫無背景太難說通了,而就算有,又是什麼樣的背景讓他的軍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
“啞巴吃黃連。
”尹濯屈指在桌上寫了個“庭”字,“他太聰明了,很會借刀殺人,必要的時候,他便是那把刀,殺人于無形。”
“你想知道他在北疆的事情嗎?”
他在北疆,該如何做到手眼通天。
除了擁有藍啟的眼睛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窺探棋局。
林析沉半猜到什麼,目含譏笑:“藍啟的人,讓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耍了?”
尹濯不急著說,而是反問:“為什麼你不會覺得我跟他聯手呢,最說得通的理由。”
林析沉不愿意承認:“唯獨信你的一點。”
盛溪亭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他說,這個世界最缺的不是名將忠臣,而是忠將名臣。
背后的意思淺淺體會無非是君王猜忌,佞臣掌權,而他含沙射影。
臣子所言可以句句在理,只有言論對后輩后世有參考、有意義的文辭才會青史留名,這叫名;將士關外拋頭顱灑熱血,捍衛國土,兵令而行,這叫忠。
忠將名臣,所以彪炳千秋也。
藍啟為忠,不然不會帶林析沉走這一遭,不然安國國祚何憂。
短暫的沉默后,尹濯笑了,道:“我的影子。”他的語氣竟透露出淡淡的欣慰之感。
林析沉癱軟的四肢漸漸回力,他扒拉椅腿往上抻,“行的齷齪事,臟嗎?”
“藍啟手眼通天,散布的暗網被人泄露,這雙眼睛就不再是藍啟的。他們通過藍啟的眼睛操控它,反饋它以錯誤的結論,手法跟你統領的暗衛如出一轍。”
林析沉輕哂:“你認定是我背叛投敵?”
“林析沉,他們不僅僅模仿暗衛的刀法,包括習慣,乃至如臨深淵的抉擇,其靈魂達到了完美復刻,如果真的有人想模仿,至少十年拿來勘察,背后的人是你們內部人員,我當問你。
”
如果換成林析沉,面臨的這兩個可能,他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你沒向先皇稟告?”
“你在明處,先皇第一念頭是不信的,就算相信,拿掉你,所謂的開國護軍,沒人制衡根本不可能。”
“恰好……”
“恰好江御從中作梗,君臣關系勢如水火,暗衛得到了削減,懲戒,乃至擺設。”尹濯輕彈茶杯,茶水泛起波紋,“但我在先皇打壓暗衛時看出了端倪。”
“不過一切都晚了,我之前憂心賊寇,便把暗樁交頭的人通通殺光,后來后悔了,他們打亂的是暗號,而非調遣人員,自相殘殺死了一堆人。江御打的一手好牌。”
“他利用暗網,迅速掌握北疆圖。”最全面的信息,成為他西北成名之戰的后盾。
“不錯。”燭火忽明忽滅,仔細看可以瞧見尹濯左臉的刀疤,他幽聲道:“替他人做了嫁衣。”
他當時不到二十,甚至比林析沉還小幾歲,卻把三軍耍得團團轉,林析沉由衷地感道:“敗筆。”
眼界太高深了,他最適合做皇帝。
“他不姓劉。”
尹濯又繞回到剛剛的話,“拿捏的名頭吹彈可破,他總在關鍵問題上鬧出‘烏龍’。”
這是對弱者的挑釁,目中無人的孤傲。
“有沒有種可能。”林析沉莞爾,“他根本不擔心后果,他有足夠的資本出錯。”
“一擊斃命,不留余地。”尹濯眼里閃過一絲殺意,滾燙的燭光打在他的血痂上,猶如羅剎在世。
“是你在暗中教唆梁王。好刀用在刀刃上。”林析沉眸色黯淡,“你瞎,他不瞎!”
“藍啟。”林析沉緊閉雙眼,松了口氣,“合作不是這麼談的。”
“我知道你也在查那伙人,櫝南鎮首次現身的神秘人,先前我誤以為你自導自演,那伙人是外族人,我劉氏江山怎能容外族踐踏!欺師滅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