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財神爺光顧,開心著呢。”江御疲憊地嘆氣,剛剛的位置空出一片光影,仔細可以看見沉香飄渺,他忽的轉閑情逸致,微微低首小聲對著鐘攀道:“你說說,是財神爺還是閻王爺?”
鐘攀不敢接這話茬。
理清商路關系不比革查田稅容易,林析沉已經有洞察田稅的想法,前些日子就叫人把往年稅收整理起來,一個燙手山芋不夠,拿倆,嫌死得不夠快嗎?
江御回到書案前執筆,他久坐慣了,有次實在是頭昏腦熱,對著左右卷軸冷著一張臉。
他新上任的幾個禮拜偶爾起興,取弓箭遛馬去校場逛。禮部窮追不舍攔在殿前,既是御駕,當然得體面,不然自欽天監領了閑差回家種地后,去他對面釣魚的就是自個兒。
禮部聯合一眾官員攀談舊制,估計是料到江御不會動根基。
于是江御反手把鍋扣回了禮部身上,要求趕制出得體但輕便的錦服,結果還真出了一件。
文武百官對此投出贊賞的眼光。
唯有跟前的林析沉嫌棄的眼神無法被撼動,就差脫口而出一句丑。
鐘攀全程見證事件首尾,靈機一動,道:“近日北林重建,批成狩獵場,總指揮抬手給了喬統領,喬統領舉辦了場狩獵呢!陛下悶在深院,借此去透透氣也好。”
北林校場沒了,暗衛行軍操練跑哪去?
鐘攀見江御有幾分上心,忙道:“總指揮借此,討要了塊風水寶地,背靠香山,比北林寬闊著呢,楓葉一年四季都火紅一片,林深見鹿,后山那有方天然溫泉,樂此不彼!”
林析沉在遠處勒緊韁繩,馬兒踢動前蹄,他穿的是行服,單薄卻不輕便,北林草場廣闊,喬謹川相中的就是這一點,香山雖好,不如城郊自由。
林析沉把韁繩扔給下人,青黛袖袍飄然于春草池露中,染上小道馥郁的花香,馬蹄踏野千里,卻帶不回往日的鐵甲風流。
喬謹川把江御請了出,為了旁敲側擊拿暗令,林析沉也得坦然相赴。
京畿守備軍總領算半個林析沉的人,一手力舉的孟池淵,如果真要調兵遣將,孟池淵不會袖手旁觀。
實權能大最好,多多益善嘛。
他沒了暗令,喬謹川就不歸他管,哪怕林析沉有暗令在手,徒手干涉御林軍內部,是僭越,亦然落人口舌。
林析沉來得早,怕晚了做那套賠罪敬酒禮,他可吃不消。
酒桌歡宴辦在空曠的平地上,布局儼然,軍旗立在兩側案桌,喬謹川故意似的,左邊文臣右邊武將,林析沉有點不知所措,現在的身份理當入文臣隊列,爾后討要暗令,擴充暗衛,開口弄的尷尬。
或者說,姓喬的純心不想讓他開口。
第29章 恨死你了
攀談寒暄之聲不絕于耳,喬謹川卸了官服,軍袍錚亮鋒芒畢露,一路笑著同赴宴大臣宣鬧,行至林析沉面前笑意不減,只是疏離地后退一步彎腰行大禮,林析沉哪里敢受,忙扶他起來,道:“喬統領生分了。”
喬謹川舉杯道:“北林校場風水寶地,幸得總指揮割愛。”
林析沉納悶了,北林校場怎麼就討人青睞,原先定北侯也帶著一堆人來鬧事,現在喬謹川不甘落后,香山貴地眨也不眨眼換了。
未等多時,草場邊際闖入一匹通體烏黑的戰馬,馬背上的主人眉目深邃,林析沉嘴唇沾了滴酒,微微一抿,濃烈的味道吞噬他的心房,翻滾熱潮洶涌,隔著草浪晨曦,仿佛可以洞穿頭盔下陰鷙的眼眸。
還是不能喝酒,太烈了,如一把滾燙而又聲勢浩大的燹火。
仿佛在火勢的盡頭,有一支騎兵鋪天蓋地襲來,煙塵千里。
全場跪拜,恭迎圣駕。
江御近來憋壞,卻沒有著戎裝,在跪拜聲下上了高座。
喬謹川主辦狩獵場,場上文官寥寥,便在一旁暗生慕意,不住夸贊。
林析沉靠在扶椅上嗑瓜子,盛溪亭擅騎射,策馬奔進林子,他身手不凡,站在平野拉起長弓連連射倒幾只猛禽。
余下最后一抹艷麗的凝夜紫被苔谷色淹沒,林析沉忽然想到什麼,忍不住笑了笑。
沒有人知道三年前的秋獵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次秋獵,宮里前前后后準備了幾個月,風吹的比這一次更涼,貫穿骨骼,席卷四肢百骸。
林析沉抽出匕首,叢林間落針可聞,只聽的見刀刃出鞘的聲音,江御轉動著手中的長劍,銀色的刀新發于硎,游刃有余地在空中劃過,二人相視一笑。
誰也不知道在這狩獵場深處,有兩個二貨在切磋武藝。
有人故意為之讓其二人碰面,生出矛盾,最好是起個沖突,然后來一場互毆,最后美滋滋地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兩位也想借這個機會打一架。
秋意正盛,刀劍鋒芒畢露。
“在此領略將軍高招。”林析沉做了一個抱拳的姿勢,還微微欠身。
“總指揮謙虛了。”江御挑了挑眉,下一刻兩個人乘風疾奔,瞬時短兵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音,不至多時,周圍的樹,泥土,石頭上都印有刀鋒磨礪的痕跡,深淺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