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街坊鄰里便四處打聽是誰的手筆高見……
林總指揮心情頓時云開霧散,走街串巷見什麼都開心,發自內心樂了好久,看許澗、甚至盛溪亭都格外順眼。
朝會后同江御商議西北互市的情況,臉上笑意仍未減半分。
“通商和互市是兩碼事,不可混為一談。”林析沉拱手頓了頓,道:“按照往年進賬,如皇上所說,十六部進貢也頗有誠意,正因如此,更叫人防不勝防。”
大殿內,清晨的光線透過綺窗落在古樸金磚上,江御則浸在片刻溫存中,撥開茶沫,彈了彈杯壁,似是不想辜負那縷陽光,仍望向遠方初升的曦和,漫不經心道:“總指揮高見?”
“今年春旱,東邊暫時拿不出糧,靠海的地帶發水,工部的人在催撥款賑災,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騰不開手,頻繁調令兩江交糧怕不堪重負……”林析沉徐徐圖之,拋磚引玉。
江御覺得陽光落在林析沉的發尾,淡淡的顏色很好看,一如既往發揮著永遠也抓不到重點的技能,插嘴道:“往月數他布政使上旨勤快,朝廷不敢耽擱糧倉,悉數撥的銀子加固堤壩,怎的又被沖垮,糟蹋錢。”
“不全是,皇上若是不明可派欽差查探,天時地利人和等影響因素絕非布政使可左右。”林析沉老老實實掂量詞句,心思全放在挖坑上,絲毫沒有察覺到奇怪的目光。
江御不言,林析沉接著把他的話說完:“羅懷仲老人家身體抱恙膝下無子,操勞過甚,兩江人選得提上章程……”
江御好想把他眉骨上的亂發撥開,克制住蠢蠢欲動的手指,繼而插嘴:“輕騎軍舊部盤踞兩江,我信得過。
”
林析沉耐心告罄,兩江皇上肯定安排人選插過手,培養了自己信任的心腹,至少可以保證有人能在羅將軍后順利接手兩江兵權。
待江御說完,林析沉斂色,又道:“皇上可曾想過,北邊將帥,悉仰仗于蒲將軍啊。”
林析沉說完,微妙的停頓幾秒。
西北不讓盛家去,那麼十六部卷土重來,該當如何?只要蒲知弦有樂見其成的心思,那麼他就有可能同江御坐在同一張談判桌上。
事情如果走到那一步就真的有意思了。
言聞至此,江御裝傻裝得輕車熟路,語氣甚至略帶輕佻,道:“你安排的人,我相信。”
話頭聽起來卻怪怪的,一股反諷意味,很不舒服。
林析沉有種想攤牌指著鼻子說他“別跟我裝,我安排你就不會留后手嗎!”。
江御始終遮遮掩掩,裝聾作啞,他不會輕易和盤托出底牌,哪怕拿捏住林析沉,也不會任其信馬由韁。
林析沉慨嘆道:“人心隔肚皮,時過境遷誰敢打包票,哪怕在東北徒生掣肘來解決。”
他話說一半,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極易蒙蔽雙眼。
人們都知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的道理,但無怪落在這種事情上,誰又樂意去貧瘠的土地上栽樹呢。
江御以為他說完了,緊接著又聽林析沉道:“唉,拆東墻補西墻成不了氣候,如果重現西北駐軍,十六部便不容易緩和調生,從前輕騎軍駐守在大漠,十六部的悍匪便越不過防線,他們的彎刀,也碰不了我安國子民。”
“馬屁拍的響亮。”
江御選擇性通透,擱下茶盞換了個姿勢。
先帝在位期間畏畏縮縮,偏安一隅。
人家打上門,才知道痛,動用的措施片面狹隘,三津追根溯源說,其實是屬于十六部的,后來被安國占據,輾轉斷送于先帝手中。
那時三津被占據的借口是炮火武力,波及岷城一帶,十室九空。邊沙禿子打家劫舍,守備軍都是些徒有其表的丘八,搞的人心惶惶,西北慘狀,殘骸萬里。
若不是無人可用,生為小小參將的江御怎麼可能有機會脫穎而出,而整個西北戰場擔在一位無名無籍的少年將軍肩上,又是怎樣的荒謬可笑。
江御為什麼要放任好不容易打下的西北戰場散如亂泥,西北現今是盛乾瀾駐軍,只怕是個光桿司令,沒有實質性的東西便沒有權利發話,磨合三軍是他當務之急,可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江御現在有辦法把他束在西北,以后呢。
他絕對不會看著西北重新孕育出另一支“輕騎軍”。
林析沉話里有話,江御不上心道:“總指揮怎麼看。”
林析沉低聲道:“肅清田稅,還田于民。”
等林析沉查清田稅,西北早就成為他人囊中之物。而且,他動的,是世家的根。有一絲絲風聲透露到貴族門閥心中,動輒得咎,身為領頭羊的他,不用江御找由頭吹毛求疵,稍有不慎行差踏錯,斗得過在外虎狼嗎?
而且,西北等不及。
革查田稅不是一勞永逸的事。
林析沉便拋出第二個方法:“打通商路,錢也來得快。”
言盡至此,林析沉拱手下拜,沒等江御琢磨其中玄妙,人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他也搞笑,要麼拉幫結派一起談事,要麼一個人速戰速決。
待林析沉走后,鐘攀上前換茶,笑道:“總指揮最近臉上常掛喜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