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沉自認笑點很低,妄圖產生共情,實在是笑不起來,疑惑道:“盛乾瀾下藥了還是你腦子燒糊涂了?”
誰知江御低著頭笑,笑得肩膀抖一抖的,后面幾聲難分辨到底是笑還是哭。
他忽然高舉酒壺,喃喃道:“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林析沉搶下酒壺,直接砸地上,“借酒澆愁沒出息!”
江御生生嚇椅子上 ,委屈道:“你兇什麼。”
“……”
林析沉擰眉低聲,好心出謀劃策,道:“你倒不如賜盛家一個爵位,盛家也算承情,既然是信得過的人,何必遮遮掩掩,兵權拿捏到自己手里最好,盛家如今是巢中稚雛,你擔憂什麼。”
拿捏住如烹小鮮的火候,也不至于把盛家往絕路上逼,點到為止,事情自然迎刃而解水到渠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江御撐首,有人說,盛乾瀾跟自己很像,卻又很不像。
江御這一生沒有一刻是自由的,唯一的那段歡樂的時光已經徹徹底底地抹去,自那天被人從死人堆里撈出,他自始至終都是戴著鐐銬而行。
林析沉曾經遇到過一個年輕小兵,他說有一次圖葛瑪部族打到營帳之前,將軍站在城墻之上遠望狼煙,一聲令下猛禽穿過云霧飛了回來,緊接著腳步聲齊整的方陣從四方逐漸兀現。
他獨守孤城不肯退縮一步,因為這是最有利的站臺,如果此戰輸了,不僅將會牽連到三軍的糧餉問題,切割斷了音訊的鐵騎就是一盤散沙。
那一仗勝率渺茫,可只要有他在,輕騎軍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隊伍,這,便有了信仰。
江御總想,戍邊士兵總會在身邊帶信物,有寄托妻子的,有思念故鄉的,還有忘年之交。而他呢,什麼都沒有,以至于有一次甩下戰車,渾身都是血,隔著頭盔便能看見飛沙走石,自己身邊卻沒有一個念想。
唯一能堅持下來的,便是手中的長劍,心中的憤恨。一路上的摸爬滾打他并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戰,只為自己,怎麼能甘心呢。
他在這種日子里,堅持走了很多年。
無人問津。
“我在啊。”
寒風陣陣,林析沉越過江御把窗戶邊沿關好,他朱帶纏腰,一絲不茍。
江御小聲道:“你騙人。從來沒有看我。”
“皇上。”風聲大,林析沉沒有聽清江御說的什麼話,瞧他氣懨懨的,寬慰道:“臣幫您盯緊盛家,朝中正是用人之際,盛將軍熟悉西北戰況,可以一用,哪怕是威懾作用也夠了,西北互市已經有人打起了注意,該嚴查不能手軟。”
江御微瞇狹眸,“你在查西北互市?”
江御又問些莫名其妙的關注點,不是在談盛家嗎。
林析沉點頭。
“別查。”江御搖搖頭,興致不高,“渾水,臟手。”
“為什麼?”林析沉十分不解,“有人在搬空國庫,商貿生意緊握他手,心腹大患!”
江御喝得高,直搖頭,“我們手上沒有與之抗衡的底氣與資本,單刀直入只會撞一頭血。”
“撞便撞啊。”林析沉脫口而出道:“行走朝廷明槍暗箭處處皆是,總有人做開山鼻祖吧,何享他人余蔭。”
“是為了我嗎?”
無厘頭的話問得林析沉心神恍惚,江御忽然自嘲道:“世代忠良,于你而言夠交代了。”
“你不敢查?”林析沉挑眉。
江御避開林析沉的目光,抬腳欲走,一個趔趄生生摔倒在氍毹上。
林析沉毫不留情評價道:“大將軍,九五之尊,真出息。”
林析沉伸手拉他的袍角,忽然被猛然一拽,以為會摔地上,下一秒堪堪跌進那人身上。
“你好重啊。”
那人躺在地上,哄道:“乖,別查。”
林析沉趕緊甩開他亂摸的手,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你拽我做什麼!”
他又想奪門去吹冷風清醒清醒,一字一句直抓著他的耳朵撓。
“胡說,你自己拉不起來。”江御伸手,示意林析沉拉他起身。
同樣的陷阱林總指揮可不想上第二遍,偷偷扎個馬步穩住下盤,無奈伸手。
江御拉手瞬間起身,頃刻探頭在林析沉唇角輕點一下,“別躲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劉邦《大風歌》
前文的詩文用的引用作者暫時未注明,有讀者小可愛評論區糾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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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附骨之疽
林析沉二話不說奪門而去,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慘遭丟棄的江御未置半言,按著眉心迷迷糊糊摸回羅漢床小憩。
鐘攀步過偏殿瞧見林析沉耳根子被寒風吹紅了,腦補一系列他如何如何惹皇上不快,慘遭掃地出門,指向西南方,道:“總指揮避避寒吧,那處有間干凈單間,我叫下人添些木炭。”
林析沉捂臉,面色悲愴,“多、多謝美意。”
“哎呦。”鐘攀欲扶把林析沉,他面色憔悴,似是見了鬼,“掐著時間,快宮禁了吧,宮門落鎖需拿皇上的通行令,可……”里面那位怕是沒有心情批令。
“罷了罷了。”林析沉繞開鐘攀的手,走路顛三倒四,臺階一步跨兩個,失魂落魄。
林析沉夜宿宮里輕車熟路,基本上都是去軍機處找房間睡,休息的地方安置了方床榻,將就擠擠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