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析沉故作歉疚,一邊上下打量風塵仆仆的何嵩佑,一邊譴退包圍而上的暗衛,“何老板日理萬機,今日叨擾還請擔待。”
何嵩佑皮笑肉不笑,直點頭微笑稱是。
林析沉把他請到內間廂房,一杯酒一杯酒地倒,他發現,酒桌好像必須喝酒,雖然聽著蠻廢話的,仍特意命人準備一番。
卻也非然,林析沉也可以開門見山逼問他,總歸情境烘托到這里,他做的可是正事,不吃白不吃。
唯一的弊端便是沒有何以安那樣的口才,破壞美感。
“孫清仰的事何老板略知一二。”
何嵩佑搓了搓手,立馬撇清關系,“此人欲壑難填,唯利是圖,委實可恨。”
“我倒是不覺得,孫主事為人正直無私,是些吏部的人做了手腳,找他平白無故背鍋。”林析沉忍俊不禁,又道:“孫主事與您推心置腹,常在獄中念叨您,我看,翻案很是有望。”
林析沉偏跟他唱反調,何嵩佑可不想翻案,把皮球踢了回去,答道:“我相信總指揮的為人,罪者按照律法處置,清者定然可以昭雪平冤。”
“話雖不錯,可肥水不流外人田。”林析沉惋惜道:“查抄的銀兩問出竟來自何老板,我看可達上萬兩,翻新幾十座廟宇的款資啊!孫主事翻不了案,這筆錢可得砸出去!”
萬兩銀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何嵩佑幾個月下來明面流銀差不多就這個數,他坦然道:“花錢消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也不留戀。”
何嵩佑笑起臉上褶子扯出來很假,平日里應該很少露出這種標準職業性假笑,發自內心的笑意不見一點。
林析沉暗地自嘲,面對外人他假笑起來一套一套的,溫婉親切,和藹可親。
“悉數充公的份。”林析沉尋瑕索瘢,“要誰來消啊?”
何嵩佑不語,林析沉笑意淺了幾分。
“大人,我們乃酒肉朋友,并無交集啊。”
何嵩佑的手不斷搓大腿,汗津津的把布料潤皺了。
“并無交集,錢讓他人管去了?”
說話間,一名暗衛推門傳話,在林析沉耳邊說了什麼。
孫清仰死了。
林析沉遽然抬眸,對上何嵩佑憨厚的眼。
據孫清仰生前所述,他不知道鷹騰人的事,不能留就不能留,還未等他下手,叫人搶先一滅了口。
一清二白被人殺害了?有意思。
“叫高了。”林析沉徹底斂了笑,這筆錢,不是出自鷹騰人之手。
為什麼何嵩佑能夠眼皮子不帶眨放任萬兩銀子飛到國庫?為什麼何嵩佑肯把錢塞給酬酢酒客衣兜?
他根本看不起。
而事實恰恰相反,數月所掙的銀子無論數額任誰都會心疼皮癢。
如林析沉所料,他暗地里有一套自己的運營手法,四下斂財。
哎呦喂,走運了不是。
日落將至,余霞成綺。
“明天春闈需早起,別睡那麼晚了。”許澗跑完一趟暗獄,才忙碌完,翻身下馬,汗珠零零散散灑在地面。
林析沉嘟囔:“春闈我也不進宮。”
許澗一臉錯愕,總考官考試走個過場也不愿意?!
林析沉則是因那天的事耿耿于懷,江御若真動了那樣的心思,丟的是祠堂受供的列祖列宗的顏面,況且,他身上的毒,本身就是把最有力的刀,斬斷一切塵緣念想。
既然是動了利用的心,最后下場不過兔死狗烹,還是說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羞辱自己?
自取其辱。
“大人別鬧。”許澗語重心長勸勉,“雖然刻板印象在言官面前不好,但是您最近任勞任怨,嘔心瀝血,誰看了不感動!若是在大事面前插科打諢,經營的名聲可全敗壞了!”
“任勞任怨?”林析沉苦笑,“誰任勞任怨去酒樓,只怕千萬封奏言里難討一封夸贊。”
“妄自菲薄什麼,咱總領六部,就當散散心,揚揚威。”
“我心氣高著呢。大不了等我熬出名堂來,把御史臺的人全換成自己人,天天吹我的好,歌功頌德。”
“……”什麼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話。
“我去也不見得儒史們愿意給好臉色。”林析沉長吁短嘆,幾盡無奈,“我曾經緝拿過國子監的學生,記恨我的人不少。去了看那些策論筆談也不懂,作用甚微。”
林析沉閑倚在木柱上,想起什麼做賊似的溜進屋里捧出個什麼物什。
許澗不忍心奇,驚道:“嚯!張輔卿新制的鐵臂縛!”
林析沉略點點頭,這是他前幾個月去軍械所順手牽羊來的,“我叫人按照林向的身量改了改,防身必備神器。”
打開匣子,里面躺著的鐵臂縛鍛造剛硬,連接處的繩子也不一般,彈軟易變,卻擰不斷,哪怕是千金重的刀,沒找好作用點也砍不斷。
許澗帶笑點頭,大人終于把林向當親兒子看了。
把林向當親兒子看的林析沉不由分說將匣子推給許澗,道:“你把這東西給他。”
許澗哪里敢拿,“又不是我的,哪能平白承情?”
林析沉推過去立即松手,還往遠處走了幾步,一副生怕許澗拒絕的樣子,“你多多關照他,我事務繁忙,抽不開空,他想習武最先仍是跟你去營地練習,小孩子心思細膩,你日日在身側幫我看顧,也算是你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