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不愿地推門走進去,卻見到隔壁嚴馳的床位空著。兩人床位中間拉起一道淡藍色的簾子,另一邊的看護病床上,人高馬大的賀縝正襟危坐。
賀柔正同暮云笙一道,對他指指點點。
賀柔一回身,見到李山進來,兇巴巴的臉瞬間變得和藹。
“山山回來啦,快躺一會。“
一轉頭,對著賀縝猛地拍了拍床。
“山山回來了,你自己跟他說。”
溫柔至極的人發火都保持著自己的風度。
在外面叱咤風云的賀總到了家也得變成乖巧的綿羊,他老老實實坐著,抬頭看了看李山。本來是沒有出賣嚴騁的打算的。
“那個……報告的事兒就是個意外……”
“我也沒想到結果出了問題。”
“是舅舅沒搞清楚,對不住啊——”
李山一條胳膊打著石膏吊在胸前,脖子上也綁著厚厚的紗布,他站在暮云笙身邊登時覺得自己有了無限的底氣。
于是單手叉腰。
“嚴騁已經告訴我了。”
“才不是意外,是你們兩個算計好的——小舅舅就是主謀!”
賀縝一愣。
他可沒有輕易出賣盟友的習慣,這是嚴騁先不地道的。
既然他不仁,就別怪自己不義!
“嚴騁他騙你。”賀縝同樣是金牌PUA講師,資深洗腦達人,功力比起嚴騁不相上下,只不過嚴騁現在還在病床上數蘑菇,便被他占得先機。
“……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答應的……”
賀縝站起來,滿臉痛心疾首。
“當時你們的事情剛剛曝光,各路媒體都在窺探你的身份——嚴氏也受到了波及,商業價值大打折扣。”
“嚴家的老人自然也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我出于對晚輩的關懷,才打算拉嚴騁一把。
”
“——你要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要同時讓公眾和嚴氏的股東認可你,就必須給你一個足以令人信服的身份。”
“而我姐姐恰好思念自己的孩子……”
“雖然你又笨、又沒有才識、顏值也跟我們家差了幾個檔次……但我還是決定幫助你們。”
李山聽得云里霧里。
他恍惚意識到,自己變成笨蛋的根源可能并不是因為失去記憶在街上流浪,他有可能真的是個笨蛋!
他覺得不太對,卻又說不上錯在哪里。
“那、那……”
“不然你想想。”賀縝繼續洗腦,“如果我真的有私心,為什麼不給自己找一個聰慧伶俐的外甥?”
“只要我們商量好,這件事就永遠不會露餡。”
李山深以為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叉著腰的手改為摸著下巴,他開始嚴肅地思考這個問題。
難道真的是嚴騁為了讓他們變得門當戶對,所以騙了自己?
他決定等嚴騁身體好一點,親自去問問。
“賀縝。”暮云笙見賀縝眼珠一轉,準是壞水又涌了上來,連忙開口制止,“少在這花言巧語,你那種性格怎麼可能沒在嚴騁那得到好處。”
“得了便宜又賣乖,欺負山山像什麼話。”
畢竟當下所有人都還不知道。
嚴騁同賀縝的交際籌碼,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好好好。”賀縝舉手做投降狀,“我好心來看看大外甥,怎麼還里外不是人?”
“得了,我走了,你們一家三口啊自己呆著吧。”
賀柔無奈地瞥他一眼,倒也沒做挽留。
異母同胞的姐姐最清楚這條老狐貍在耍什麼花招,板著臉把人趕了出去,這才回身笑著看李山。
“山山這會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
“剛才那些警官說有話問你,媽媽就沒過去。”
李山聽著陌生又熟悉的稱呼,微微抿了抿唇。
“沒關系啦。”他勉強笑了笑,“媽媽。”
賀柔瞳孔顫抖地望著他,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她還以為,就連這個兒子都會離自己而去了。
幸好。
“好孩子。”賀柔強忍著落淚的沖動,卻已經心頭酸澀,根本無法開口。暮云笙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對李山道。
“晚上想吃點什麼?爸爸回去給你燒——不過暫時要戒糖戒辣,不可以吃小蛋糕了哦。”
他生硬地更改了話題,避免賀柔更加傷心。
“爸爸做什麼我都愛吃。”李山甜甜地說。
短短一天之內,遭逢了太多變故。
李山心中百感交集。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看得出賀柔的精神脆弱,恐怕再也經不起一點打擊——若非如此,也不會所有人都陪著她演戲。
她把李山,當成了最后的精神寄托。
既然自己的生命已經無法圓滿,為什麼不讓更多的人得償所愿?
他愿意背上暮溪的影子。
愿意讓賀柔透過他——去看另一個人。
“不過爸爸,”李山歪歪腦袋,“嚴馳呢,他怎麼不見了?”
“你們是一起送來的,當時情況太急了。”暮云笙解釋道,“院方沒搞清楚就把你們放在了同一間病房。”
“他這會好像是被推到影像室,做檢查去了。”
暮云笙知道這兩人關系并不融洽,主動提議:“等一會爸爸給你換間病房——我們就去樓上住嚴騁隔壁,好不好?”
李山覺得自己像個幾歲的娃娃一般被哄著。
心中酸楚與溫暖并存。
“好是好,不過要等等。”李山悄悄地比了個噓聲手勢,“我還有一點賬,沒跟嚴馳算呢。”
嚴馳哪知道自己將遭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