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來,這個狂妄的兇徒游蕩在城市的四周。
他令數個家庭家破人亡,令無數居民難以安枕。
他可以在外人面前假扮殘疾騙過警方,騙過身邊的人,他也會豢養一個可憐的流浪兒,徹底禁錮他的精神。
嚴馳還是腰都直不起來,弓著身子像只蝦米似的。
一見到嚴騁,就踉蹌哭著撲上去。
“哥哥……哥哥……”
“別他媽叫我!”嚴騁狠狠揪著他的領子,將人提到雙腳離地,“李山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扒了你的皮!”
“可是我、我真的沒想害他……”嚴馳這下真的百口莫辯了,只能默默祈禱李山平安歸來。
周警官還沒有趕來,現場指揮是個并不熟悉的男人。
明黃的警戒線外持槍的特警已經縝密分布,所有的槍口緊緊圍繞著一扇緊閉的車庫門。
嚴騁急著要向里面沖,卻被警戒線外的警方聯手擋了回去。
“您冷靜點,請把現場交給我們。”那人好聲勸慰著嚴騁。
然而此刻的嚴騁早就失去了理智,他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在這樣的時刻鎮定冷靜。
“李山怎麼樣?他怎麼樣了!”
“那個老瘋子!他一定又欺負李山了!李山他膽子小你知不知道!他要被嚇哭了!”
警方當然理解他的心情,不過此刻驚慌對于現況沒有任何幫助。
熟悉地形的員工被叫了過來,卻給大家帶來了更加糟糕的消息。
“那里面就是個車庫,沒有其他的門。”
也就是說,如果試圖強攻,只能從正面突破大門。
杜家德有李山這個人質在手,破門之時難免魚死網破,對李山造成嚴重的損傷。
“里面的人聽著,放下武器繳械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警方的揚聲器高高亮亮地響著。
然而車庫里的杜家德丟開鴨舌帽,望著在地上蜷縮的李山,生冷地笑了笑。
“你說寬大處理,難道還能不判我死罪?”
李山有些意識,可手腳都軟得完全不受控制。
“唔——”他毫無意義地胡亂哼著。
杜家德擰開礦泉水,將一整瓶都潑在了他臉上。睫毛被打濕,李山眨眨眼,他虛弱地張嘴。
“投、投降吧……”
“你他媽現在敢跟老子這樣說話!”杜家德猛地抬腳,臟硬的鞋底踩在李山背上,嶙峋的骨骼被壓得咯咯作響。
“嗚啊啊啊——不敢、我不敢了——”
舊日的恐懼重新占領清醒的的頭腦。
李山大哭著,言語間只剩求饒。
“你是老子從小養大的狗,竟然想到別的地方裝模做樣當個人?”杜家德扯著他濕濘的頭發冷笑。
“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李山縮著肩膀,小聲福和他。
“不配、我不配……”
結果杜家德依舊眼神冷冽,一個巴掌重重摜在李山臉上,打得他腦子里全是回聲,根本沒辦法正常思考。
“你該怎麼叫?”他逼問,“狗會說人話?”
那些被馴養過,刻在骨子里的記憶復蘇。
李山拖著疲軟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四肢并用地貼著地面趴好,紅潤的眼睛怯生生望著對方。
嗓子里咕噥著細碎的響動。
“汪。”
“汪汪……”
“好孩子。”杜家德喟嘆著摸了摸李山的頭,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套雪白的裙裝,他喝令李山穿上。
癡迷而瘋狂的眼神落在李山身上,他望著李山的身體,陷入一段癲狂的回憶。
“你居然認了別的女人當媽媽。”
“多可笑啊……”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穿這些衣服,就是因為啊……你跟你媽媽長得太像了……”
“我看著你,就好像,她跪在我腳邊一樣。”
李山正在悉悉索索地脫衣服,聞言瞬間凝固在地。
他緩緩挪移視線,好像眼前蒙著層層迷霧,要奮力撥開,才能瞧見背后的真相。
杜家德蒼老的面容逐漸褪去紋落,那副眉眼,那張臉——在李山的腦海中擦去時間的粉飾。
他仿佛回到小時候,這一次,他終于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里,溫柔的母親扎著圍裙,慈愛的父親端著菜盤。
李山看見了他們的臉。
那是小學五年級的最后一次返校了。
也是李山留在這所學校的最后一天,因為爸爸媽媽覺得小鎮上的教育資源稀缺,他們為李山辦理了轉學,準備下個學期換到省會的一所小學。
爸爸很擅長繪畫,也因此接到了很多學校的邀請。
他任職后就可以讓李山在學校就讀,因此究竟讓兒子上哪一所學校,他還在斟酌。
市中心的一所私立小學多半對市內的富家子弟開放,對于藝術課程的要求更高,得到了爸爸的優先考量。
媽媽也只是購物中心的售貨員,鋼琴不過是她業余的愛好。
家里的鋼琴是爸爸淘來的二手貨——媽媽的鋼琴彈得也并不動聽,但對于李山而言,已經是人間天籟。
為了陪伴家人,媽媽也早早辭掉了工作。
等到李山順利完成這學期的課程,他們就會搬離目前租住的出租屋,到市中心,一家人謀求更好的出路。
但是那一天,李山并沒有等到來接他放學的爸爸。
他在校門口從傍晚等到天黑,確認了爸爸真的不會來之后才按照記憶里的路線,一步一步走回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