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瞧見小狗尸體時只是難過地別開頭,可當小狗的尸體被抱起來,只剩下禮物盒中鋪陳的染血鎖鏈。
李山卻緊緊拽住了嚴騁的衣服,顫抖到失去控制。
嚴騁望著他驚慌失措的神色,再看看盒子中破舊生銹的鐵鏈和項圈,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把蓋子合上,單手摟住李山。
接著問陳爽:“監控視頻在哪?”
心情也很忐忑的陳爽立刻把拷貝好的視頻拿給嚴騁看。
“在這里。”
“經過了上次的事情,店外面安裝了三個監控,完全沒有死角的——”
但是杜家德已經完全不需要遮掩了。
他坦坦蕩蕩地行走在視頻里面,即便帶著鴨舌帽,用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可李山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他!就是他!”
李山叫起來。
“他敢出現就好。”嚴騁淡淡說著。
“我聯系了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官,他們很快就到。搜查整個商場的監控,應該能找到一點線索。”
說到這,嚴騁有些擔憂地看向陳爽和李山。
“這段時間不然還是歇業吧,杜家德既然找到了這里,就說明這里不再安全。”
“可是……”陳爽卻提出了不同意見。
“從發現兇手到現在已經快半年時間了,警方的懸賞一漲再漲,協查通報也發的滿街都是,卻一直沒能發現他的蹤跡。”
“好不容易這次他主動現身,我怕如果不能抓住,會不會徹底喪失機會。”
嚴騁聽懂她的意思,垂眸沉聲道。
“沒有任何人有義務去冒生命危險。”
李山這時才像回過神來。
空洞的眼睛眨了眨,他看向被裹在黑色垃圾袋里的血淋淋小狗。
——仿佛看見自己——看見言諾蜷縮在那個骯臟房間角落時的樣子。
繼而那張染血的臉變換,成為一個個他素未謀面,卻無比熟悉的樣子。
最初的時候,李山并不是那樣傻的。
至少他還能跟附近的鄰居利落地說上幾句話,好心的人會送食物給他,他甜甜地道一聲謝,人們還會夸他是個乖孩子。
杜家德那時只是很多對他好的鄰居中的一個。
李山對他最初的印象就是他坐著輪椅,遞來一個饅頭。
小小的李山照道了謝,還懂事地替他把輪椅推回家。
從未涉足的院落里有很多陌生的東西,盡管不知道用途,但李山會從心底覺得害怕。
后來杜家德會要求他按時來推自己出門曬太陽。
一老一小逐漸在附近鄰居們的印象中綁定,瘸子有了傻子的照顧,傻子有了可以果腹的食物。
那些人也不愿意再揮灑過多的愛心。
漸漸的,只有杜家德還會定期給他一些食物。
李山對此已經很感恩戴德了。
他知恩圖報,會把自己撿垃圾賺來的錢交給伯伯,任由他驅使自己做日常的瑣事。
可李山不知道。
也就是這個慈祥的伯伯四下散播他的謠言,在人們眼中杜家德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當杜家德繪聲繪色描述李山的舉止有多麼異常時,沒有任何人產生過懷疑。
李山就這樣,逐漸被孤立,圈禁。
在無聲中,成為杜家德一個人的奴隸。
再后來,這個兇徒便露出了自己猙獰的本相。
李山不能按時把錢交給他,得到的便是一頓毒打。
他把李山拴在房門外,將餿掉的食物倒在破爛的碗里,距離拿捏地很好——要李山趴在地上將鏈子抻到最長才能勉強夠到。
李山已經被身邊的人孤立了,他完全不敢反抗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無論是怎樣的凌辱,他都會咬牙忍受下來。
在他面前的杜家德和在外人眼中,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暴戾、瘋狂……陰暗的情緒通通被發泄在李山的身上。
可是到了旁人眼中,這個即將步入老年階段的殘疾人又會變成慈眉善目的模樣。
日復一日的精神折磨中,李山愈發沉默寡言。
他與人多說一句話,便會得到杜家德更為殘酷的懲罰。
所以李山畏懼和人接觸,他習慣地站在所有人群的最外圍,和被人保持遙遠的社交距離。逼不得已要交流的時候,他也是戰戰兢兢,幾個字都沒辦法連貫地說出來。
杜家德變得更加瘋狂。
他找出女人的衣服逼迫李山穿上,用貪婪的目光打量他的身體,漸漸露出滿意的笑容。
卻又會在下一秒驟然暴起,狠狠地將他踹到在地。
——李山發現了,杜家德是能夠站起來自如行動的。
他只會在夜里行走,偶爾染著一身的血回來。
這個時候,李山總是被鎖在院子里的一間小柴房的。
李山最恐懼的一次,是某個夜晚,杜家德雖然外表整潔卻滿身的血腥氣走回來,李山手腳并用地從柴房里爬出來,牽動著鏈子嘩啦啦地響。
他像真正的狗狗晃著屁股,做出搖尾乞憐的模樣,只有如此,在杜家德面前做一只聽話的乖狗,他才能再茍延殘喘一天。
那天杜家德心情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臉,扔給他一條白色的裙子叫他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