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虛弱地搖著頭,眼淚糊了滿臉,斷斷續續地從口中吐出拒絕的詞匯。
“不……”
“不要叫……”
“其實你明白。”尖銳陰狠的聲音陡然變得溫和,輕輕緩緩地撩撥著嚴白羽早就崩潰的心理防線。
“別說了……賀縝我求求你別說了……”
嚴白羽連微弱的掙扎都不再有。
他全身癱軟地落在賀縝懷里,似乎就連骨頭都斷掉了。
賀縝的聲音不斷襲來,透過耳膜,敲打他殘破的靈魂。
“你知道的,林宛蓉只愛你的錢。”
“嚴騁根本不想認你這個父親——就連你的親爹都不愿幫你。”
“那些朋友,平日敬著你讓著你,因為你姓嚴——其實你在這個世上什麼都沒有。”
“別說了、別說了,我求求你……”
嚴白羽胡亂哭著懇求,他繃緊了脖頸,竭力去捕捉賀縝的唇舌。
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賀縝徹底閉嘴。
他分明對這些人情世故洞若觀火,只是性格懦弱而虛偽,哪怕是被人因外物而對他產生的尊崇擁護,他都無比享受。
“現在我放你走了。”
賀縝惡劣地笑著。
倏然松開桎梏嚴白羽的雙手,抽走了他最后的脊梁。
嚴白羽癱在地上,他看懂賀縝眼中的惡意——不曾說出口的刻薄。
他倒要看看,這條喪家犬還能到哪里去。
“我、我……”嚴白羽呆滯地抓著賀縝的褲腳,磕磕巴巴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
那人無情地踢開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向車子的方向走了過去。嚴白羽盈滿淚水的眼睛驚慌地轉動著,他向賀縝離去的方向張望,復回首遲疑地看向林宛蓉的房門。
只在電光火石的剎那,他做出了選擇。
嚴白羽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要跌倒般搖晃。
他極力追趕賀縝的腳步,終于在對方拉開車門的瞬間撲了上去。
嚴白羽自身后緊緊環抱賀縝,狂涌而出的淚水浸透了對方的衣衫。
“嗚嗚——”
“別、別不要我。”他驚恐地哭著,“我沒地方可去了。”
賀縝背對著他,冷漠的表情被晚風吞沒。
他被嚴白羽抱著靜站了片刻,臉上緩緩掛起溫柔的笑容。他轉過身,回抱住嚴白羽,輕聲細語地安撫。
“乖,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嚴白羽小聲小聲地抽泣,把臉埋在賀縝的懷里。
委屈地咕噥兩聲。
賀縝便笑著把人塞進了車子,還不等做什麼,就發現手機上嚴騁早幾分鐘發來的消息。
【老爺子要找嚴白羽。】
【快點!】
【再不回話我就把你供出來!】
賀縝無奈撇撇嘴,攬著嚴白羽安撫。
“乖,咱們現在回家——不過,先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好不好?”
“不要。”嚴白羽抿著嘴巴用賀縝的衣服擦眼淚,“我爹都不要我了。”
然而這話一出口,他便頓感整個車廂的溫度降到了冰點。賀縝雖然仍然是笑著,但那笑意僵直,冰冷徹骨。
嚴白羽張張口,喉嚨干澀,什麼都說不出口。
伴著對方些微的笑意,賀縝忽而開口:“不聽話了?”
沒有人比嚴白羽更清楚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我聽我聽!”他恨不得能自己化作光信電纜直接聯通父親的手機,慌忙道,“給爸爸打電話!”
賀縝旋即獎勵似的摸了摸他的頭,單薄的唇張合一瞬。
“衣服脫了。”
嚴白羽渾身打了個顫。
——賀縝清楚嚴白羽不會跑,他甚至不敢敲開林宛蓉的門向她求救。
因為他那件做工精致的昂貴風衣下面,什麼都沒有穿。
嚴白羽吸吸鼻子,試圖打個商量。
“賀縝……”
賀縝瞧也不瞧他。
只是繼續道:“再不聽話,叫你脫了滾下去。”
是絲毫余地都沒可能商量。
“嗚……”嚴白羽閉上眼睛,抖著手一顆顆解開扣子。細長艷紅的綢繩捆縛在雪白的身軀上,被勒住劃分區域的肉體充/血變紅,顫巍巍的,瞧著就可憐。
另一邊,賀縝已經打開了嚴白羽關機已久的手機,從通訊錄里找到了嚴老爺子的對話框。
記錄停留在七八天前的模樣,嚴白羽哀求父親借他一筆錢,卻只得到老爺子簡短的答復。
叫他去找嚴騁處理這些雜亂事務。
再接下來,便是幾通對方打來的未接聽。
賀縝給老爺子回撥過去,強硬地剝開旁邊將自己攏成一團的嚴白羽。
嚴白羽整個人哭得不能自已,眼睛紅腫不堪。
就在視頻接通的那一秒,他僅存的理智回籠,接過手機,將視頻位置調整到只能看見肩膀之上的角度。
“嚴白羽!”
對面老爺子聲如洪鐘,爆喝一聲。
“你又到哪鬼混去,為什麼不回話!”
嚴白羽怯生生地看著賀縝。
他仍在心里掂量自己的結局,他該向父親說實話嘛?如果他說了,父親會不會來救他——就算父親愿意施以援手,自己究竟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爸爸。”嚴白羽軟著嗓子叫了一聲,“你借錢給我嘛,不借的話我就只能在外面躲躲啦。”
“你真是胡鬧!”嚴老爺子暴躁無比,“小騁不是把事情都解決了,股份也回到我們家了!”
“現在立刻給我回來,別等老子打斷你的腿!”
“我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嚴白羽又氣又急,眼睛紅腫不堪,“我爹又不喜歡我,我兒子也不要我!我才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