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他都是被二老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
論起挨打,還真是頭一遭。
遺失的同年完整了。
嚴騁的臉偏過去,刀削斧鑿的硬朗面容上浮現明晰的大片紅。
他用舌尖頂了頂臉頰,慢吞吞地把頭扭回來。
語氣里充滿了無所謂:“恐同可不行啊,老爺子,現在提倡戀愛自由取向自由。”
“你少給我說那些歪理。”爺爺怒不可遏地瞪著他,“你跟誰戀愛?里面那個?他知道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
嚴騁靠在墻面上,試圖同爺爺講道理。
“李山他只是有些心理障礙,他的頭腦沒有任何問題。”
“好了,我不同你講這些。”爺爺盯著他,語重心長試圖勸服面前叛逆的嚴騁,“你現在跟你父親斗起來,去收攏嚴氏的大權,正是關鍵的時候,身上怎麼可以有這些污點?”
嚴騁撇嘴:“李山不是污點。”
“就算你對異性不感興趣——后半生的伴侶也該是門當戶對受過良好教育的男人——而不是這種來歷不明的人。”
“你也該為李山想想。”
“他和那個殺人兇手相處多年,現如今能有這樣平靜的生活是因為公眾還沒有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一旦你們的事情曝光,連他在哪撿過一個水瓶都會被有心之人扒出來,你覺得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安穩?”
“嚴騁,你是整個嚴氏的門面,你該知道有多少員工靠你吃飯,有多少股民被套牢了身家。如果因為你的問題影響到整個企業的未來,會有多少人生活天翻地覆?”
“還是您考慮得周到。”這些話嚴騁倒是真的聽了進去。
他態度稍有緩和,點頭低聲道:“我會做好完全的準備。”
爺爺見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心情放松不少,也不像方才那樣怒不可遏。他竭力地讓自己保持理智,同嚴騁道。
“這就對了,好孩子。過兩天讓你奶奶去圈子里問問,咱們接觸點優秀的男孩子。”
老爺子故作輕松地笑笑。
“你們年輕人嘛,現在思想都超前,爺爺明白。”
嚴騁垂眸看了看老爺子,不動聲色地往李山臥室門口走了兩步。
“您說的都對——除了一點。”
“李山他知道什麼叫喜歡。”
爺爺蹙眉,并沒想通嚴騁話中含義。
每個人對愛的定義不盡相同,李山是笨的,若是讓他用嘴巴說恐怕整天也憋不出一個字。可是沒有人比他更懂得,該如何去愛嚴騁。
嚴騁說著,人已經走到門前。
身體驟然放空,像被人狠摑了一巴掌似的倒在地板上,把附近的地面都震得晃了晃。
可那一瞬分明沒有任何人碰過他。
老爺子仍舊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當口。
房間內的李山已經尖叫著跑了出來,他一路風馳電掣沖到門邊,心痛無比地把倒在地上的嚴騁摟進自己懷里。
俊俏的臉上被掌摑后的印記清晰。
比打在李山身上還讓他難受。
——他一抬頭,嚴老爺子的手掌還懸在半空——那是剛剛搭在嚴騁肩頭的手。
“要打您就打我吧!”
李山死死摟著一動不動的嚴騁,用夜里哭腫的眼睛仰望著嚴老爺子。
緊摟著男人,自己的身體卻在顫抖。
老爺子不過是把手緩緩放了下去,李山就縮起肩膀,眼睛猛閉了一下。
他好像明白嚴騁鬧這一出究竟想讓他看到什麼。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始終強健硬朗。他緩緩在李山面前蹲下,寬闊的肩膀胸膛都極具壓迫。
“我要是揍你,可不會手下留情。”
李山害怕得眼睛瘋狂眨動。
聲音也隨之變低。
“我、我比較抗揍。”李山說,“不可以打嚴騁的……”
爺爺上下審視著他,眉心深擰。
他繼續恐嚇道:“如果嚴騁執意和你在一起,我會把他從家里趕出去。到時候,他沒有房子沒有車,身無分文,你跟著他什麼都得不到。”
“我要嚴騁就夠了……”他咕噥著,把嚴騁抱得更緊。
可奇怪的是,嚴騁難道暈過去了嗎?為什麼一動不動?
李山被爺爺厭惡,心里說不上來的難過。
“可是、可是我已經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嚴騁也沒有家可該怎麼辦啊……”
李山感到無措到絕望,他好像遇見生命里最難的難題。
如果和嚴騁在一起就要害他失去爺爺奶奶的話,那麼他們是不是真的應該分開。他沒有辦法的時候總是希冀著嚴騁從天而降把他拯救,李山晃了晃嚴騁的肩膀。
嚴騁依舊沒有動靜。
爺爺的臉色愈發難看,奶奶也從后面走了過來。
李山如芒在背,他不知所措。
只能仰起頭,乖順可憐地祈求。
“爺爺,我會很乖的,不給你們惹麻煩,也會好好聽嚴騁的話。”
“這樣也不可以嘛?”
嚴老爺子直起身,瞥了眼跪坐在地,可憐兮兮抓著自己褲腳搖晃的男人。
他明白李山心思干凈純粹。
但作為一個長輩,他要為嚴騁考慮更多。
爺爺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你把他放開,先起來。”
李山神情掙扎,軟著嗓子試圖同爺爺講條件:“那爺爺不可以打嚴騁——”
“我早就該打死這個王八羔子!”老爺子憋不住爆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