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樂于做這樣簡單卻無趣的家務,以此來證明他是一個“乖孩子”。
嚴騁換了簡便寬松的居家衣服,踩著拖鞋跟過去。
他老人家矜貴,不愿意動手。
平素自己收拾,哪怕只是一個碗都要大張旗鼓地開動洗碗機,再消殺徹底。
嘩啦啦的水流下,李山帶著橡膠手套賣力地洗著,嚴騁抱著肩膀靠在墻邊。
視線自上而下,溫柔地落在李山瘦削的肩膀。
“明天休息日不上班,帶你出去玩。”
李山洗碗的手一頓,拒絕道:“不、不要了吧。”
嚴騁疑惑:“為什麼?不想跟我出去?”
李山低下頭,眼睫被燈光晃得金燦燦:“要花好多錢的。”
他的反應把嚴騁逗得直笑。
“可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這樣吧,明天我打算出去逛逛,你要不要陪著我?”
李山就像寓言故事里,那幾只朝三暮四的猴子,只是調換主語就被繞亂了腦子。
“好呀。”他歡快地答應了。
轉天嚴騁就讓李山深刻地感受到了金錢的力量。
他帶著李山吃過早就想一同去的私房菜,出了菜館直奔珠寶店。
頂流明星滿身亮閃閃的巨幅畫報鎮在店門口,店內裝飾豪華,水晶吊燈一比一復刻著盧浮宮的典藏珍寶,每一處細枝末節都彰顯著門店的奢華。
嚴騁雖然身著版型簡單的休閑套裝,但服飾的品牌被店員一眼認出——屬于那種只有錢多到燒的人才會繳的智商稅。
李山跟在嚴騁后面,身形消瘦眼神躲閃,渾身都透著懦弱的不自信。
前面高大英俊的先生捉著身后人瑟縮的手腕,近乎強行把人拖進了門店。
好在店員職業素養過關,身穿統一制服的漂亮姑娘們圍過來,露出標準的微笑,詢問嚴騁需要什麼幫助。
畢竟他一看,就很像個挨宰的冤大頭。
嚴騁自然不負眾望,最根本的是——對他而言花費幾塊錢買一桶泡面,亦或者花幾萬塊買上一套衣服,并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他的目的直白明確,徑直拽著李山往金飾柜臺走去。
目光匆匆掃過陳列柜中一排項鏈,毫不猶豫地指向最粗最重的一條。
項鏈沒有經過太多的工藝雕刻,完全用碩大的竹節形金段銜接在一起,以至于整條項鏈呈現出一種暴發戶的粗獷與豪氣。
柜姐看他指向那一條,神情登時有些錯愕。
陳年清倉款,八百年沒有買家喜歡每個人都評價它丑,即將被融掉的金鏈子,等來了購買它的大冤種!
這點小插曲很快被她自己掩飾好,旋即笑瞇瞇地恭維著:“您的眼光真好,這條項鏈非常適合送給實力雄厚的長輩呢。”
嚴騁的視線依舊在柜臺中逡巡,頭也沒抬地糾正:“不是買給長輩,是賣給他。”
說著他把李山的手腕舉起來。
柜姐這次徹底呆滯了,她看了看李山纖細的脖子,忍不住幻想著金鏈子帶上去后搖搖欲墜的場景。
人還沒回過神,嚴騁的手又是一指。
一款樸實無華、表盤巨大的,大金表。
“這兩樣,包起來。”
解決了店內多年積壓貨,可謂一個徹頭徹尾的冤大頭。
直到兩個人提著購物袋走出很遠了,店里的姑娘們還在門口張望。
“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他刷卡的時候簡直帥呆了!”
“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男朋友啊,到金店就挑最大號的買!”
“好男人怎麼都喜歡男人去了,嚶嚶嚶……”
被好男人寵幸的李山此刻正坐在車里,嚴騁舉著粗獷的金鏈就往脖子上套。他躲又不敢躲,完全想不通嚴騁的意思,脖頸僵硬地挺著將自己當成個貨架子,任由擺弄。
碩大的金鏈和金表在李山的身上散發著昂貴的光輝。
嚴騁滿意地看著面前自己的杰作,旋即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李山有一種自己會被打包賣掉的錯覺,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恐怕還沒有身上的金鏈子貴。賣了都不夠虧本的,膽小的家伙聲音顫抖著,說話都變得恭敬了。
“先生,我們去哪里呀?”
“去棚戶區。”
嚴騁濃眉略微揚起,深凹的眼珠緊盯著前方的路。
他補充說:“去你的小窩棚,把東西都搬出來,以后就不回去了。”
李山聽了非但沒有預想中的激動,反而變得很緊張。他始終記著嚴騁最初騙他的,至今還以為是因為嫌犯在逃,警方要求嚴騁保護自己。
“可是壞人被抓到,我就要回家了呀。”
嚴騁打定了主意。
面對這個沒主見的笨蛋,只要他語氣夠堅定,李山就無法提出反對意見。
“以后你就永遠住在我家里,又不是養不起。”
李山的眼底泛起些許異樣的神采。
他明白自己該恪守本分,一條街邊的流浪狗怎麼敢期許溫暖的房間?他隨時會被人丟掉,再被嘲諷——貪心不足。
可當那夢中的景象來到面前時,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去觸碰。
他想問如果以后先生討厭自己了怎麼辦?
又想問,以后自己做錯事怎麼辦?
然而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或許會在未來發生的事情,支支吾吾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