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連那些衣裳他也都是去撿別人丟出來不要的,我問過——他說要留給媽媽。”
嚴騁呼吸一窒。
沉著臉靜默在原地,半晌后才啞著嗓子問了句。
“那他父母,沒有找過?”
周警官嘆了口氣:“被拐走的孩子,有幾個能重回家庭?”
嚴騁啞然,他默默發動汽車,不再說話了。
車子開得飛快,游魚一般穿梭在街區,整個城區自下而上泛起一層熒光。嚴騁沉默著,周玲卻還在訴說著事發的經過。
按規矩,她其實不該向嚴騁披露更多細節。
但李山的遭遇令人心痛。
在這世上有無數如此的流浪漢,他們的歸宿大抵都是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夜晚,像片落葉似的被風吹去,了此一生。
周玲并不想讓李山的人生也如此走進黑暗。
嚴騁雖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周玲想——哪怕他心懷不軌。
至少依靠他雄厚的資本,足以讓李山過上富足的生活。
這樣就足夠了。
兩個人相顧沉默著,直到車子開到周玲家樓下。
女警官疏離客套地向嚴騁道謝,卻在下車時被對方叫停了腳步。
“過兩天可能還有些事情要麻煩您。”嚴騁道,“我不準備再叫李山回到棚戶區,他需要正常人的工作和生活。”
周玲有些聽不懂:“您的意思是?”
“李山不太習慣接受我的安排,我會為他準備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希望能由您出面,就說是政府的福利政策,這樣他才會答應。”
那一刻,嚴騁的形象在周玲眼中變得復雜起來。
她不得不審視面前的男人,并且承認——他與自己平時所見的那些貴胄之流或許有著本質的區別。
她曾以為李山之于嚴騁不過一個新奇的玩物,卻又見他事無巨細地為李山考慮著。
“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周玲滿口答應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李山因為受傷被勒令在家休養。
劉阿姨疼他疼得緊,專揀他喜歡的吃食做。
嚴騁不動聲色瞥著對方漸漸圓潤的臉頰,心想著總算是胖了幾斤。
他照舊工作,卻不再苛責下屬加班,甚至以身作則下班前半小時拒絕任何工作匯報,絕不拖慢打卡下班的進程。
韓澤每天推著金框眼鏡,在鏡片后悄悄狂翻白眼。
“我們投資大學生技術入股的商業街,下周就要剪彩,你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
嚴騁早有準備。
“你挑幾家店,設置一些可供殘障人士工作的簡單工位,和殘聯那邊聯系一下。”
韓澤點頭記下。
幫扶大學生創業、幫扶殘障人士融入社會,會為嚴氏營造正面的社會形象,嚴騁的確想得很周到。
“最近做事風格很不像你啊。”韓澤打趣道,“怎麼想到的?”
嚴騁歸攏著桌上的文件,頭也不抬。
“李山比較笨,現在的大學生愚蠢而澄澈,讓李山去大學生的手底下干活不是正好?”
第19章 搬家
嚴騁提著公文包正要走,手機震動起來。
他向屏幕上瞥了一眼,不知看見些什麼,忽然矮身坐回了椅子上。
莫名其妙地對著韓澤道:“什麼品種的狗命糙一點,隨便養養就能活?”
首先作為一個養寵人,嚴騁的出發點就極不端正。
然而更可怕的則是,韓澤清晰地記著,這位矜貴且有潔癖的大少爺一直以來都拒絕豢養寵物——他懶得把小貓小狗當成主子照顧。
很怪。
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瘋。
“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韓澤誠懇建議,“你養一條狗,只會給劉阿姨加重工作負擔。”
緊接著,他聽見向來無所不能的嚴大總裁絕望地嘆了口氣。
他把劉阿姨剛剛發來的圖片給韓澤看。
【今天小山恢復的很好,他出去走了走,給您帶了晚飯。】
畫面上出現一碗路邊攤上拎回來的醬油炒粉,經年累月使用而積攢的褐色鍋銹毫不遮掩地掛在油亮的粉上。
【需不需要我悄悄給您做份新的?】
看起來劉阿姨也很怕嚴騁就這麼被毒死。
韓澤看得眼角直抽,內心頓感無語:“告訴他不要買不就好了?”
嚴騁直接反駁。
“李山會覺得我嫌棄,他要難過的。”
他越來越不對勁了,韓澤有時候真想敲開他的腦子看看里面究竟裝了幾個李山——竟然讓嚴騁變成了這樣的白癡!
“那我覺得,您還是別養狗了。”
“早一點立遺囑吧。”
幸好劉阿姨手眼通天,幾個鋼镚就打發李山到小區外面買果汁,用家里的食材原版復刻了一遍街邊炒粉。
連黑色的鍋灰都用炒焦的蔥末貼在了原位,輕松騙過了李山這個笨蛋。
嚴騁的命得以暫時保全。
晚餐吃著劉阿姨秘制炒粉的笨蛋渾然不覺,味蕾被完全征服。
捧著空蕩蕩的碗繪聲繪色地對嚴騁描述。
“以前路過的時候就聞到好香,排隊的人有那麼長,果然很美味啊。”
嚴騁又一次深刻地認識到,李山必須換一個生活環境。
劉阿姨做了晚飯便回到自己家,餐廳里只剩下兩個人。
嚴騁吃過飯放下筷子,李山就主動替他收了碗筷,去水池邊打好泡沫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