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懷里抱著什麼東西,躬著腰,謹慎地四處張望——然而他自垃圾場的中央穿梭而來,身影無所遁形,再多的小心謹慎都是無用,令他的行為徒增笑柄。
嚴騁拉開車門走了下去,明顯的開合聲令男人腳步一頓。
他停在原地,并沒有逃走,只是呆呆地望著靠近的嚴騁。
他懷里抱著的,正是嚴騁前幾天才買給妹妹的生日禮物,一雙棕色的小皮靴。
素日高高在上的掌權者此刻也顧不得腳下的垃圾正在腐爛發臭,他毫不猶豫地靠近李山。
“你知道諾諾在哪對不對?”
“你從哪拿到這雙鞋?”
嚴騁抓著對方肩膀急不可耐地追問,李山面對他的急切,卻用一雙迷茫無知的眼平靜對望,甚至將那雙皮靴抱得更緊些,向后退了幾步。
他是個無法和人正常溝通傻子。
嚴騁謹記這一點。
于是他松開手,做出友好的姿態,竭力將聲音放緩。
“你別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見過穿著這雙鞋的女孩?”
李山穿著破爛的衣服,身上臟兮兮的臉上也都是汗漬灰塵留下的痕跡,唯有那雙眼還算明亮。
他盯著嚴騁審視半晌。
破天荒有邏輯地回答對方:“看見了。”
大海撈針竟然真的被嚴騁撞見了線索,他心中狂喜,卻又強迫自己壓抑那份喜悅,以免驚嚇到面前的呆瓜。
“那你告訴我在哪見到的她好不好?”
嚴騁溫聲引誘著李山,看見對方瞳孔微顫,似乎有一點動搖。
他忙從胸前口袋里拿出錢包,利落地抽出幾張大鈔,接著勸說。
“這些錢給你,帶我去找她好不好?”
“如果不夠,還可以給你更多……”
也正是隨著他將鈔票遞到李山面前,瘦削的男人驟然間瞪大了雙眸,眼球上布滿猙獰的血絲,驚恐地盯著嚴騁的手。
他猛地揮起手里的那雙皮靴,重重砸在毫無防備的嚴騁臉上。
“我不告訴你!”
——在嚴騁的強烈要求下,警方再一次連夜對李山進行了詢問審察。
得到的結果依舊如初。
案發時段的李山在回收站幫忙搬運,幾十個工人都能替他作證,收工后他便去到了一位癱瘓老人的家里,吃過飯才出門就被嚴騁撞見。
問起這雙鞋的來歷,李山只說是撿到的。
他隨手指了個方向,也不知真假。
至少根據證據鏈來看,李山沒有任何作案的時間。
嚴騁的不得不接受這個定論。
然而他清楚地記得,李山兇猛地推開他,對他吼的并不是“不知道”。
而是“不告訴你”。
他知道嚴諾的下落。
如果嚴守律條的執法人員不能制裁這個荒唐的瘋子,那麼他不介意用一點特殊的手段——
所以此時此刻,愚鈍的李山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內。
他被人抓著久未打理的亂糟頭發,整張臉都被壓在水中。
從一開始激烈的掙扎,到最后四肢癱軟無力,回嗆進肺的水令他胸腔如同開裂,辛辣刺痛,壓得整個人生不如死。
濕漉漉的落水狗癱軟在地,口鼻里不斷溢出清水,臉上全是水光再看不見眼淚的痕跡。
但眼睛紅腫得厲害。
那雙眼里卻一點憤怒都沒有,是完全恐懼的情緒。
里面的人走出來,對著抽煙的嚴騁搖了搖頭。
男人臉上露出明顯的焦躁與不耐煩。
他轉身走進那扇門。
第3章 凌虐
濕漉漉的落水狗變得干凈,也有幾分可憐。
項圈上的鐵鏈解開,李山被人制住雙手拉扯著站起來,男人裹挾著寒涼的晚風去而復返。他只用渾濁的眸子抬眼一看,便嚇得驚懼瑟縮。
“嗚嗚……”
李山紅著眼睛,咬著嘴唇,發出低低的悲鳴。
嚴騁沒有任何殘余的耐心。
他叼著燃燒殆盡的煙蒂走到李山面前,看著這個傻子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鑲進墻面。
嚴騁怒極反笑,抬手拍了拍李山的臉。
“見過我妹妹?”
李山如墜冰窟,他不敢作聲應答,只是輕輕嗚咽著。
“靴子從哪來的?”
李山怯生生地抬眼看他,像只被打怕了小狗。嚴騁也忍不住審視面前的男人,無論眼神多麼無辜,在嚴諾的失蹤案里,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小笨狗的情緒很容易解讀。
他心虛地將眼睛轉了幾圈,不敢再看嚴騁,接著連頭都垂下,聲音打著顫,蚊鳴一般說道:“垃、垃圾堆里……撿到……”
嚴騁手里的小半段煙蒂猛地按在了他的鎖骨上。
“唔呃……啊啊啊……”
幾乎是在同一瞬,狹小的倉庫內彌漫開皮肉焦糊的氣味。
鎖骨上被燙出的傷痕中央鮮紅,被剝開皮層露出肌膚下嫩紅的肉色,外圈焦黑,血液淌落又凝固。
痛極了的李山張開嘴巴,艱難地大口呼吸著空氣,嘴巴里吐出半截紅軟的舌頭,眼瞳里盛滿驚恐。
嚴騁隨意地丟掉熄滅的煙蒂,開口說出自己的猜測。
“你見過她。”
“那雙鞋是從一個女孩的腳上脫下來的。
”
“告訴我那個女孩在哪,我放你走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吃苦。”
李山的腦袋本就不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