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將近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他媽正式對視。

陸美琴在看到他回家的那一瞬間，先是一愣，旋即就紅了眼眶。

羅大軍也從電視里探出腦袋，他從沙發上爬起來，連忙趕了出來。

“阿池？”羅大軍不可置信的說：“怎麼……你，你手怎麼了？”

羅池穿著短袖，小臂還捆了圈紗布。

看來陸美琴是沒和他爸說。

陸美琴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烏黑的長發，她的手放在門檻上面，有些生澀的喊：“阿池……”

羅池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住了，然后看了眼羅大軍，然后說：“爸，我這次回來只有一件事。”

羅池頓了頓，有些掙扎。

“在她沒有走之前我不會回來，也不要來學校找我。……對不起，爸。”

讓你為難了。

羅池說完，上去就抱了一下羅大軍。

羅大軍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好，羅池一向是個拿的定主意，有想法的孩子，他在心里也覺得……這件事也確實是他做得不對，他隱隱有愧。

有時候這種抉擇，挺難的。

要是他媽把話攤開來說還好。

“阿池……”陸美琴走了上來，似乎是想和她說話。

羅池喉嚨滾了滾，啞著聲音對她說。

“不要叫我阿池，你也不是我媽。”

十幾年沒有回來過一次的，就算親眼看到她受傷也不曾照料過一次……甚至提都沒有提過的人。

怎麼會是她的媽媽。

羅池說完，轉身便走。

羅大軍站在那兒，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麼。

羅池從來都是個可靠的孩子，他好像很早就長大了，在別人小的時候，他就開始為家里人分擔一切，考慮周到。

羅大軍已經習慣了他的成長，卻好像忘記了，羅池也還只是個孩子。

他深深看了羅池一眼，片刻后，微不可聞嘆了一聲氣，對陸美琴說：“我們進去談談吧。”

羅池說完輕松多了。

運動會結束，明天就是周末。羅池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回哪里去，正準備給王劍杰打通電話，便看到了一直等在門外那條小路墻邊的少年。

靳飛一看到他，便站了起來，說：“上車。”

“你什麼時候來的……”羅池揉揉鼻子，跟著走過去，打開車門，鉆了進去，“來多久了？”

靳飛坐到駕駛座上，踩油門。

“去劍杰他們那個網吧好了。”羅池說。

靳飛嗯了一聲，道：“跟你一起來的，速度挺快。”

羅池笑了一下：“有什麼好磨磨唧唧的，我就去表個態度。”

大概是覺得他這一聲是真的很輕松，靳飛轉頭看著他片刻，說：“換我我做不到。”

“你也有做不到的時候啊。”羅池看著他一瞬有些沉重的神情，說：“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正經。”

靳飛把頭轉回去，聞言笑了一下說：“就這麼喜歡男朋友不正經的樣子呀？沒什麼，別在意。”

這人是真的臭不要臉。

誰是你男朋友了。

羅池罵他：“你欠是不是？”

汽車慢慢駛向網吧的方向，靳飛對羅池的威脅毫不在意，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著。

“你和你爸說什麼了？”

“就說她在我就不回家什麼的。”

“噢。”

“還說她不要叫我阿池吧，挺煩的，我不喜歡不喜歡的人這麼叫我。”

不對。

這句話好像有點幼稚。

不過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很想跟靳飛訴苦，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靳飛聞言一頓，勾著唇角問他：“那我呢，你喜不喜歡我這樣叫你？”

汽車開過了一個拐角，等安全駛上了空曠的道路。

靳飛瞥了羅池一眼，眼中含笑。

羅池被這個眼神燙了一下。

該死的靳飛。

一天天有事沒事的……神經病啊。

他收回目光，死不承認：“不喜歡。”

“真不喜歡？”

“廢話。你煩不煩。”

“我還可以這樣煩你一輩子。”

“……”

羅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這個老流氓什麼好。

該說是您不要臉好呢，還是您會說話好呢。

羅池一時語塞，憋了半天，才說：“……你有這心思追其他o哪個追不到啊。”

“你就追不到。”到了紅綠燈，靳飛把車停了下來，回頭看他。“而且我喜歡的是你好不好？校草可不是什麼o都可以的。”

嘚瑟什麼呢，自戀狂。

靳飛語氣聽上去有些幼稚，有些著急，羅池忍不住笑了一下，說。

“你受虐狂啊，不要喜歡我，我不是什麼好人。”

他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要拼，拼出自己的未來。

羅池不覺得他能有閑心把時間分給愛情。

靳飛看著他。

忽然，伸出手。

“受虐狂也行吧。”

他低低嘆了一口氣。

靳飛的手抱過了羅池的脖頸，羅池的身子稍稍往下傾，靳飛的下巴靠在羅池的頸窩上，手掌心覆在了羅池的腦袋上，輕輕地拍著。

“沒比你更好的人了。”

羅池想推他的手一頓。

“我心疼你。”靳飛在他耳邊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羅池知道他是在說他家的事情，還有羅池目前為止所遭受的苦難。

以及未來要遭受的。

靳飛似乎只是抱了那一會兒，他很快就松開手，坐了回去。

車重新開動了。

羅池重新坐好，看著窗外，沉默半晌，緩緩說：“沒什麼好心疼的。不要可憐我，靳飛。我這十七年來的……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這都是我的人生，是我值得驕傲也必須驕傲的的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