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下首的張維寧和崔長平對視了一眼,仿佛在無聲的確認,這位年輕的皇帝突然宣此旨意是何目的。
“陛下,監察御史蘭亭乃是文臣,內侍官夏全是為內宮宦官,他二人奉命去北征,是否有不妥之處?”張維寧率先開口道。
霽月這些日子被這個老頭子煩的透透的,但他面兒上仍維持著和顏悅色的樣子。
“那日諸卿說的話朕思索了多日,朕明白諸卿為了朕好,所以朕也不想拂了諸卿的面子,先將蘭亭調去遠些的地方,過些時日朝堂上那些子虛烏有的便也就無人再提起了。只是西川蘭氏在對付虞川舒氏這件事情上功勞頗高,朕也不能不明不白只將他一人調去,夏全乃是朕最為信任的內侍官,且飽讀詩書,與蘭亭同行也不至于讓旁人覺得朕這時在放逐有功之人。”
“這……”
張維寧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崔長平輕輕拍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臣等謹遵陛下旨意。”
……
霽月很快擬好了旨意,夏全見這旨意竟然也有自己的份兒,很是吃驚。
“陛下,這……”
霽月看著夏全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朕還當你這麼多年下來遇見什麼事情都處變不驚了呢,怎麼給你道旨意引得你這副樣子。”
“奴才實在是沒想到,您會將奴才派去北方。”
“怎麼?你不愿意。”
“不,不,奴才愿意。”夏全趕忙跪下磕頭謝恩道,“奴才自幼時離開北地以后,便再也沒回去過,若是奴才能親自手刃哪怕是一個敵人,此生也是無憾了。”
“還沒到你可以此生無憾的時候。
”霽月調侃道,“若收復北都,南北統一,這功勞還能少的了你的?”
“陛下這就說笑了,奴才是宮內的內侍,日后自然還是要回宮伺候陛下的。”
“你倒是得回宮,但伺候的事兒,內侍那麼多,他們來便是,你要再整日只伺候朕,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陛下……?”夏全有些摸不透霽月的心思。
“以后內侍司選拔出來一部分飽讀詩書,知治國之策的人,為朕處理國事時所用。”
“這……”
夏全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身為一名卑賤宦官卻有機會參與國事處理。
這讓夏全看向霽月的眼神更加崇拜。
“不過在此之前,朕也要托付給你一件事情。”
“陛下請講,奴才萬死不辭。”
“定安,朕就拜托給你了,這里有封朕的親筆信,你們兩人通行時,找個沒有旁人的地方給他,再跟他講,待到離北都還有一百里距離時,朕會御駕親征,與他共同收復失去的皇都。”
第91章 陰謀
蘭亭和夏全于半月后啟程前往北地。
此時文秉霖已經率領大軍攻下了渡口城以北最難攻的莽原城,霽月收到前線發來的捷報時,笑到合不攏嘴。
“好啊,好啊,攻下了這莽原城,一路北上直抵北都便就只是時間問題了,朝廷各司部務必要確保前線將士們的后方補給,如今北地天寒地凍的,再做出一批冬日穿的襖子護膝等送到前線去,別讓前線的將士們在這上面吃太多苦頭。”
雖說只是一次大捷,但攻下莽原城意義重大,霽月還是在皇宮內設了一場宮宴,邀請了朝廷文臣與一干前線將領的家眷們共慶這次大捷。
霽月因著高興,多飲了幾杯酒,若是換做平常,夏全早就已經在其身旁略作提醒,但眼下夏全已經以監軍內官的身份和蘭亭一道北上,在霽月身邊伺候的小內侍自是不敢像夏全一樣勸他什麼。
待到宮宴結束,已然是深夜,霽月被兩名內侍攙扶著回了寢宮,只是草草將外袍脫下,便倒頭躺在了床上。
寢殿內的燈火極暗,霽月昏昏沉沉的,在心中盤算著還有多長時間能夠抵達北都附近,讓他能夠親率禁軍北上,與蘭亭一同收復北都。
霽月就這麼想著,酒勁兒上來的暈眩感越來越明顯起來。
他閉上眼睛,深深吐出渾濁的酒氣,打算就此睡去。
突然之間,一雙手觸摸上了他的衣襟,霽月以為是寢宮中的那名男子內侍看他睡著了大著膽子幫他脫衣服。
“別忙活了,朕今夜就這樣湊合著睡,你們不用伺候了,都退下吧。”霽月開口道。
但他這吩咐似是不起作用,只感覺到那雙手仍在他衣襟處游移著。
霽月皺著眉,攥住了一只手,但那手的觸感,霽月只一觸摸,便知道那不是一雙男子的手。
莫非是華康那丫頭跑來他寢宮搗亂?
霽月思索了一瞬,睜開了雙眼。
在他面前,一位妙齡少女正半伏半趴在床邊,一只手還被他攥著。
霽月登時嚇得清醒過來。
他“騰”地坐起身來,將那女子的手甩開,大叫內侍進殿。
“怎麼回事!這是何人?竟會出現在朕的寢宮里?要你們守門是做什麼的?!”霽月怒斥道。
幾個內侍們也是嚇破了膽,要知道有人私自藏進皇帝寢殿可不是鬧著玩的,追究起來,他們所有人都有逃不脫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