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在心中冷笑著。
無非是一個不支持他而另一個暫且還得依著他罷了。
霽月放下手中的筆,神色淡淡,他明白楊維寧說此話的用意,無非是想威脅他而已。
舒明遠得到的那幾封信到底還是激起了浪花,眼下這些大臣們雖然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卻也在告誡他,不要有所謂的“有悖綱常”的狂妄行為。
“諸卿家的心意朕都明白,但這件事情還是等到北征有了結果之后再說罷,于情于理,將士們出門在外打仗,朕這個皇帝安于后宮享樂算怎麼回事?再者說此次北征十拿九穩,何不等到收復北都以后,一同論功行賞呢?”
張維寧看出了霽月臉色不虞,似是耐心即將要耗盡,歷經三朝的老狐貍也不選擇硬碰硬,只是笑瞇瞇道:“那臣等就等著陛下雙喜臨門了。”
“嗯。”
霽月敷衍的應了下來,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從殿內消失。
上書房中的大臣陸陸續續離開,霽月這才感覺松散下來。
“定安是明日能達南安城,沒有錯吧?”他朝夏全問道。
“稟陛下,若不是遇到意外情況,蘭大人明日是鐵定能抵達南安城的。”
“嗯,記得到時候傳他來見朕。”
霽月閉上眼交代著,站在他身旁的夏全卻神色復雜,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重復了幾次后,這才說道:“陛下,恕奴才多嘴,這節骨眼上,您怕是不宜和蘭大人有什麼私下的接觸。”
霽月本就被朝臣擾的頭大,現如今竟然連最明白內情的夏全都這樣說,這讓他感到更加痛苦。
“定安在外查大案,回京理應來向朕匯報情況,朕同他見這一面又有何不可?”
“這樣雖說得過去,可宰執等重臣已經心存懷疑,即便您要見蘭大人,也應該是當著他們的面來見,如此才能以示清白。”
“清白?哪兒來的狗屁清白!”霽月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一氣之下將硯臺砸了出去,“朕和他沒其他關系這就叫清白?朕要承認和他確實有其他的感情,這就叫不清白了?清白竟是這樣定義的?他男女之間明媒正娶結兩姓之好叫喜事,到朕這里,就是見不得人的卑劣之事了?!”
夏全利落跪了下去,他理解霽月憤怒的來源,但他身為一名內侍也并無他法,從先前多少朝代至今,所有人遵循的都是這一套祖宗禮法,而最不能違背祖宗禮法的就是要做一代明君的霽月,因此清白也成了不清白。
“陛下息怒,奴才明白陛下心之所想,只是陛下到底是依著如今這些大臣將虞川舒氏扳倒的,眼下還沒到公然和他們抗衡的時機,所以還請陛下三思吶!”
霽月平抑著心中的怒火,輕聲讓夏全起身。
“朕知道了,朕也不是沖著你發脾氣,只是……只是太難了些,事情一波接著一波,好像永遠不能平息一樣。”
“陛下心中的苦,奴才都看在眼里,也是明白的。”
……
第二日,在外數月的蘭亭終于回到了南安城。
早先在路途上,他對大梁皇宮中發生的事情便有一些耳聞。
舒明遠能這樣做,蘭亭并不意外,這樣的人就算在死之前,也要將最后一刀扎在對手最痛的地方。
蘭亭覺得,是時候該向霽月開誠布公談上一談了。
這些年來,他們二人互相許以對方精神上的慰藉,有時雖遠隔千山萬水,卻也擋不住二人內心的羈絆。
就這樣便也好,蘭亭想著。
早在答應霽月時,他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統一整個國家的天子是不能沒有繼任者,也不能背負上這樣的“污點”的。
他陪霽月走向權力的頂峰,便足夠了。
往后就算不在一起,無法相見,但他二人的聯系也已經超越了時間普通情愛,足夠蘭亭回味一生。
當踏入南安城時,蘭亭的心異常平靜,他仍如往常一般,梳洗干凈換上官服后,進宮復命。
霽月終究是沒有聽夏全的建議,他覺得若是這次他被那些個大臣三言兩語就嚇退了,日后自己只能變成另一派勢力的傀儡。
他有他的底線,絕不容忍所觸碰的底線。
霽月今日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在上書房等候蘭亭覲見,而是選擇在了曾經的那間茶室里。
隨著朝政公務越發繁忙,再加上兩人幾乎見不到面,霽月很少再有心思去茶室坐上一坐。
他今日在此處見蘭亭,就是要擺脫那些狗屁規矩,告訴其他人,自己問心無愧。
霽月在茶室等待著蘭亭,特意選了上好的茶來烹煮,待蘭亭被夏全引進來時,霽月正巧將茶水盛在盞中,放到了自己對面的位置上。
“你來了。”霽月聽見推門的響動,頭也不抬便說道。
“臣蘭亭,見過陛下。”
“不是說不讓你對朕行禮嗎?怎麼約定好的事情你又不遵循了。
”霽月笑著起身,走到蘭亭面前,輕輕擁住他,“我等你很久了。”
蘭亭沒有說話,只是回抱了一下霽月。
“在外這麼久,你也累了吧,趕緊坐下來,這幾日天寒地凍的,我正好烹了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