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秉霖似是有所觸動,凄涼一笑:“我懂,我怎麼不懂。即使那時未懂,這麼些年我也回過神懂了,可你說你那時根基未穩只能如此,那而今又是為何?朝堂中都是你的人,你卻依舊支持議和,連將那狄戎人徹底打回去都不敢。”
“我是為何?”舒太后像是聽見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因為如今我也是這條船上的人。你應該知道,此役若是大獲全勝,他北黨扶持的莊王必定比我手中這個還未長大的孩子要有用,到那會兒北黨翻過來天,皇帝換了人當,我該如何?我早已是這條船上的人,想要擁有權力,想要安穩活著,只能做這些窩囊事!”
“若是你放下權力的執念呢?”文秉霖直視著舒太后道,“若是放下了,或許我可以幫你。”
“放下?”舒太后喃喃道,“你怎麼還像十年前那樣天真?這麼些年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事情早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你還不明白嗎文子譽?”
“那便只能如此這般下去了?”
“只能如此這般下去了。”舒太后方才還略顯哀怨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她盯著那個和她糾纏了數十年的人說道,“要怨就怨你當年錯過了那個提親的機會吧。”
作者有話說:
蕪湖~又一對cp上線,不知道大家猜到沒有舒太后和文將軍竟然有不為人知的關系
第49章 議和
“提親”二字一講出來,許多過往的事情又在文秉霖腦海中重新浮現起來。
這是一段誰都閉口不提的往事,包括當年的那些知情者們,也一律選擇了沉默。
今人只知虞川舒氏乃南方第一大士族,而不知早在數十年前,同虞川舒氏并列為南方強族的士族大家亦有郢河文氏。
郢河文氏的嫡支乃當年的文秉霖之父一脈,因此,少年時期的文秉霖同舒太后舒明安明里暗里有著不少交集。
若是沒有后來皇室南渡這個插曲,舒明安的議親對象大概率是郢河文氏的嫡支大公子文秉霖。
兩人少年時便相交,彼時舒明安也是個說一不二,性格強勢的天之驕女,而文秉霖則是一個風雅有趣但愛惹舒明安厭煩的貴公子。
少女的“厭煩”總帶著那麼一絲口是心非的意味,舒明安自覺沒有覺得文秉霖有多麼好,但若是議親對象是文秉霖,她也還算愿意。
可惜命運的轉變就在一瞬之間,皇室南渡,文秉霖又意外“惹”到了舒明安,于是他撂下一句“待我回來就去找你父親提親”這麼一句話,便跟隨自己的父親前往南北交界之處,疏通安頓來往流民。
等他再回到家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皇帝下旨封舒明安為太子妃,少年和少女的故事迎來了意想不到的結局。
自此之后,他沒有娶妻納妾,一門心思撲在軍務上,上陣殺敵無數,即便是后來被革職在家,他也沒動過成家的念頭,不知是他有意懲罰自己,還是放不下那段過去。
如今兩人一個端坐在大殿寶座之上,另一個規規矩矩俯首稱臣,說不出的心酸。
“唉。”沉寂已久的大殿中飄蕩著舒太后的一聲嘆息,“罷了罷了,都過去那麼些年了,我提起這些又是做什麼,以我現在這副樣子,你大概也不愿意和我有更多的牽扯了。
”
“娘娘……”文秉霖神色似是有所動容,但末了也終究只是同舒太后一樣,輕嘆了口氣。
“敘舊敘完了,咱們就說些正事吧。”只見舒太后重新調整好情緒說道。
“娘娘此次召臣回京,是怕臣守著渡口不聽停戰號令,一門心思繼續攻打狄戎人吧?”
“我不多說你也能猜到這層意思。”舒太后輕輕敲著寶座的扶手,聲音重新嚴肅起來,“此次議和勢在必行,哀家不想再重現十年前的那一幕了,十年前哀家救了你一次,若你這次再一意孤行,怕是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
“議和成功后,你就留在渡口繼續駐守罷,左右我那個妹夫是個不靠譜的,就算我們舒氏一族再想為親族牟利,也斷不至于將命門交給這樣的人,往后你就不是賦閑在家空有名號的撫遠大將軍了,這麼多年辱沒了你的才華,也算是對你這些年的彌補罷。”
文秉霖輕笑一聲:“娘娘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便是我不愿意,也只能如此了。但我今日也在這里同娘娘說一句,這是我最后一次答應娘娘退這麼一步,若是他日狄戎拿了我大梁的金銀卻還敢來犯,我必定要將他們打的片甲不留,到時娘娘再談議和,我定不會答應,若是朝中有人因此想取我性命,娘娘也用不著想著救我,任憑我文秉霖戰死沙場就好。”
舒太后迎向文秉霖堅定的目光,末了緩緩閉上了眼睛,說了一個“好”字。
見舒太后答應了他的要求,文秉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繼而開口說道:“關于渡口守軍將領張知遇通敵賣國一事,娘娘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