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全站在一邊看著狼吞虎咽的皇帝,不禁出聲勸道:“陛下您慢著點兒,奴才在這兒等您用完了再走。”
霽月連塞了兩口東西,又喝了口半涼的湯水,這才有空去仔細瞧來給自己送吃食的夏全。
“今日怎來的這樣晚?現下是何時了?”
夏全不太利索地走了兩步,往霽月的方向靠近了些。
“回陛下,現在正是用午膳的時辰。”
“午膳?”霽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凈是些豆腐白菜,這是午膳?”
“回陛下,確是午膳,太后娘娘說了,讓陛下好好反思,菜色自然要寡淡清新一些,便就不能再開葷了。”
看著一桌子素,霽月這食欲不免要減退兩份,奈何自己饑腸轆轆,白菜豆腐也得多吃上一些才行。
他又動起了筷子,邊吃邊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早上無人送來?難道太后她老人家又下了旨讓朕一日只能食一餐?”
“這倒不是……”夏全的面色變得有些為難。
“那是如何?”
“只因……只因昨日伺候陛下的人都領了罰,現下有部分伺候的人起不了身,苗總管讓奴才們來送膳食,一來二去便就遲了些。
原來是在此處等著他。
霽月想明白了,事因他而起,連帶著周圍侍候他的宮人一并罰了,再讓他們給自己這個還在關禁閉的皇帝送飯,心里帶著怨氣的宮人們自然不想攬這活,甚至有些還恨不得讓自己餓上幾頓才解氣。
太后果然好手段,面兒上只是罰了他閉門思過,實則伺候自己的那群宮人連帶被罰外加見風使舵,最后連個給他送飯的都沒有。
不對……
霽月搖了搖頭,這不自己面前就站著一個嗎?
他內心有些犯嘀咕,嘴上也不自覺說出了他的疑問。
“那你為何要來給朕送飯,吃力不討好。”
大抵是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太小,夏全只聽見了嗡嗡聲,到底說了什麼卻聽不真切。
“陛下?”夏全小聲問了句。
霽月回過神,放下筷子轉過身,直勾勾盯著夏全的眼睛問道:“那你為何要來給朕送飯呢?”
作者有話說:
我們皇帝陛下還是有人關心的嘛!
第14章 兩面
夏全被小皇帝略帶些兇狠的眼神盯得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霽月以為是夏全被打了板子有些遲鈍,沒聽懂自己在說什麼,便又換了個問法道:“他們都因朕的連累而怨朕,你呢?你為何還要過來送飯?”
夏全回過神來,望向面色認真的小皇帝,企圖隨便編個理由搪塞住眼前這位小祖宗。
“奴才們沒有規勸陛下,這是奴才們的錯,怎樣受罰都是應該的,陛下乃天下之主,世間再也沒有比陛下龍體安康更為重要之事,為陛下送來膳食,是奴才應盡的本分。”
“狗屁本分!”平日里再怎麼胡鬧都不至于說出這話的霽月,今日終是忍不住,對這宮里整日虛偽至極的話語嗤之以鼻。
隨著霽月的怒喝,夏全忍不住身子顫了下,他想不明白,自己都把膳食端來讓小皇帝用了,怎麼還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等著自己?
剛挨完板子本就虛著,還得來伺候這個難纏的主兒,自己這輩子到底是倒了什麼大霉?
然而就算他站在這兒沉默的再久,霽月看起來仍舊是一副不問個明白不罷休的樣子。
空蕩蕩的寢殿中一聲嘆息打破寂靜,夏全直起身子,正視著霽月道:“奴才只覺得陛下不應該被人如此對待,旁人是什麼心思奴才管不著,可奴才不想違背自己的意愿,做些讓良心過不去的事。”
聽到這番解釋,霽月本來嚴肅的表情瞬間變了個樣。
他很是驚訝:“為何?明明你們一個個都……”
“明明奴才們一個個都是太后娘娘的眼線,奴才卻仍要如此。”夏全直接將這之中最令人費解的問題點明說了出來。
“陛下是為天子,乃大梁正統,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至如此地步,奴才雖是個連阿貓阿狗都不如的人,但這點兒道理卻也明白,更何況陛下心性純良,奴才更是不忍一代天下之主被欺辱到這種地步。”
這是霽月第一次發現,整日跟在自己身邊陪笑打哈哈的太監竟有著另一副樣子,這副樣子褪去了唯唯諾諾的表象,剩下的竟是所謂世家大族才有的“風骨”。
“你是……你怎麼會這樣想?”霽月有些呆呆的開口道。
“家父所教,不敢忘懷。”
“可你們家明明在戰亂之中……”
“是,但奴才不敢忘記教誨。再者說,二十年前狄戎侵犯我大梁與陛下您又有何干?奴才雖只想在這宮中混口飽飯,讓宮外的母親和妹妹有衣穿有飯吃,可卻也知道朝綱不穩,群狼環繞的大梁是要不得的,更何況陛下對奴才的恩情,奴才都記在心里。”
霽月一直黑漆漆又空蕩蕩的心聽見了夏全這番話,猛的像是被錘子砸出了一條縫隙,一束光照進了他的心底,溫暖的感覺讓他的內心不再是空落落的。
“朕何時對你有過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