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霽月冷眼瞧著跪在地上的人,剛才那一番大談特談,他以為這蘭公子是一個多麼有己見之人,剛把那堆連葬在哪兒了都不知道的圣賢搬出來,這人可瞬間就換了副面孔。
說到底,不也就是個跟朝會上那群大臣一樣,談到那點兒祖宗規矩就變了臉色。
他揮揮手,示意蘭亭起身。
“朕就是這麼一說,蘭公子未必也太小心了些,上書房本來就是學生同老師暢所欲言的地方,太拘束了反而不好。”
蘭亭面上仍是淡然,內心卻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皇帝是有多記恨自己做他的伴讀,上來就把違逆先圣這帽子無形的扣在自己頭上,末了話里話外還怪自己想的太多。
不得不說,這小皇帝看似頑劣,現在看來倒未必就是他的真性情了。
荀先生在一旁瞧著自己這兩個學生之間的氣氛頗有些不對勁,趕忙圓場道:“先圣之典固不可廢,可吾等后人也應繼續深入研學,才能將先圣之典發揚光大。”
霽月到底是尊敬自己這位老師的,他收起剛才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很是溫和地笑了笑,“先生說的沒錯,不若讓人上盞好茶,吾等坐下來細細論說一番?”
荀先生大笑道:“如此甚好。”
霽月示意守在一旁的的太監去準備茶飲,而后同荀先生一路討論著進了里間。
蘭亭恭敬的跟在二人身后,看著霽月的背影,默默地吐了口氣。
若早知如此,他就是跑進深山老林里待上幾年,也不進宮來趟這趟渾水了。
第6章 暗流
這日一早下了朝會,霽月便興致勃勃朝著御花園的方向走去,以至于連一向不怎麼拿正眼瞧他的舒太后都不由得盯著他的背影多看了他兩眼。
行至御花園,看見流芳亭,不,現在應該叫做蘭亭上的匾額被更換一新,霽月仔仔細細站在匾額下欣賞了好一陣,然后向身后的夏全吩咐道:“這事兒辦的不錯,你和連夜趕造這匾額的工匠們都去領賞,還有,今兒個天氣好,朕今日不想在上書房悶著,讓蘭卿來這兒與朕一同賞景吧。”
站在霽月身后的夏全,此時正躬身埋首,面上一副痛苦之色,他猶猶豫豫提醒著小皇帝:“陛下,這……把蘭公子叫至此處怕是不甚妥當吧?”
霽月大步走入亭中,轉身問道:“有何不妥?”
“這……自然是怕太后娘娘和蘭公子誤會了。”
霽月朗聲大笑,“母后怎會誤會?只不過是亭子應景改個名兒罷了,天下之大,就算朕這御花園的亭子不叫這名兒,也保不準兒那個山林里的一座孤亭叫這名兒,難不成它們都冒犯了母后和蘭卿不成?”
夏全面色為難,這小皇帝要是想找個理由犯渾,那還真是誰都攔不住。
“這……”
“行了行了。”霽月不耐煩道:“什麼時候朕說話都這麼不好使了?叫你去請個人都請不動了?”
“陛下,您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啊。”夏全瞬間跪在地上,“您讓奴才干什麼,奴才自然是要全力去辦的。”
“那你就別在這兒啰嗦了,趕緊叫蘭卿過來,免得錯過了賞景的好時間。”
夏全別無他法,只得應了一聲往上書房去請蘭亭。
蘭亭見到夏全時,只覺得這位看起來面善的公公臉色有些不好,還總是偷偷打量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瞬間有一種感覺,那皇帝叫自己去御花園賞景怕是沒什麼好事兒。
果不其然,蘭亭一路上被夏全領著去了御花園,剛走進御花園看到不遠處的那座小亭,亭中央掛著的匾額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待看清了那匾額上的兩個大字,蘭亭的內心頗感哭笑不得,原來他們的皇帝陛下今天誠邀自己前來御花園,明里上說著賞景,實則是一半挑釁他一半看他笑話的吧?
蘭亭內心頗為無語,面兒上卻很是端得住,他視線掃過那匾額后未作停留,徑直走至亭中,朝著坐在長椅上的霽月行了一禮,“微臣見過陛下。”
霽月抬眼看著蘭亭,發現此人從遠處走至此,好似沒瞧見那掛在亭子上的那塊匾額一樣,依舊從容不迫,倍感閑適。
任何人走過來定是能夠看見那塊匾額上寫著的字的,他這位蘭卿果真是好定力,自己都把他名字大咧咧掛在亭子上了,也沒瞧見他臉色有何變化,怪不得太后娘娘要尋他來做自己的伴讀,這蘭卿想來在做面兒上功夫這件事情上頗有一手。
霽月隨意揮了揮手,示意蘭亭平身,“蘭卿,你一路走來,覺得朕這花園如何?”
“回陛下,臣一路走至此處,深覺這御花園奇花異草無數,種類雖多但卻不至于雜亂,反而別有一番自然之美,臣只覺得陛下這御花園當真是這俗世之中不可多得的閑隱之處。”
哼,這人還這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提一嘴閑隱,好維持自己那虛偽的閑云野鶴之名。
霽月在心里默默吐槽著,面兒上卻笑的燦爛,他看著立在自己跟前的蘭亭,越發的想揭露他這超凡脫俗的虛偽外表。